他思忖了片刻,开口说道:“那今天这刘伯……”
元虚子摆摆手:“当年刘伯精于炼丹,得悟大道,飞升仙班,本是一件难得的佳事。但他位入仙班之后,放浪形骸、不恭上仙,于是便被罚去管理这天下的茅厕……”
夏小海睁大眼睛说道:“管理茅厕?”
“便所、灰圈、粪坑……反正在从前,只要是人们出恭的地方,都归此人管辖。”元虚子无奈的说道:“下此惩令,本意是期望他自省其身,改掉那一身陋习,却不料他心有怨愤,变得离群索居、喜怒无常起来。”
“更何况,如今这世间暴露在外的茅厕已经少之又少,人们出恭大多都在家中,这刘伯的司职早已经变得可有可无。故而,天庭对他下了黜仙令,脱了他的仙籍,让他做回凡人。”
夏小海有些唏嘘:“这么说起来,这老爷子……也挺惨的。”
元虚子闭上眼睛摇摇头:“我与刘伯有旧,我曾苦劝他主动放弃仙籍,积累功德,从头再来,他却勃然大怒,要与我断交。碍于我与他二人过去的交情,我不好直接出面相逼,只好找人代劳送去黜仙令,而那个人,就是你。”
夏小海长吁一口气:“神仙大哥,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早点告诉我,这样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你知道吗?我刚才差点被雷给劈没了!”
元虚子有些尴尬:“其实,我一直都跟着你,如果事有不测,我自会出手相助。但是,你触发雷引的时候,我原以为你会立即逃开,却没想到你折返了回来……”
元虚子摸着下颌上的山羊胡,思索一番后说道:“这样吧,我这里有一枚灵培丹送给你,为了答谢你帮你送去黜仙令;另外,我再传你一套心决,算是这次你受伤的赔礼。”
“灵培丹?做什么的?”
“说起这颗灵丹,还要从气开始说起。气始而生化,气散而有形,气布而蓄育,气终而象变。凡胎肉体要想修得大道,需得筑成气源,也就是俗称的筑基……”
夏小海两眼发直,嘴巴微张,脸颊抽搐。
元虚子见状扶额叹道:“听不懂?”
夏小海:“听不懂。”
元虚子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我就问你一件事,想当神仙不?”
夏小海:“想!是不是我把这颗小丸子吃下去,我就能飞升了?”
元虚子:“……”
反手一记爆栗,元虚子大吼道:“吃颗蓝色小药丸就能当神仙,你当天庭是海鲜批发市场?神仙论斤卖?!”
夏小海揉着头顶,沉默不语。
元虚子用力喘了口气,平复心情后说道:“你的年龄和身体已经过了筑基的最佳时间,这枚灵培丹只能帮你改善经脉,增强体能。”
夏小海听闻此言,神色间有些失望。
元虚子见状没好气的说道:“你可知我手中这枚丹药,一旦在世间露面,会引得多少修行之人兵戎相见?你居然还在这里挑拣嫌弃?!”
没等夏小海开口,元虚子直接捏住前者的下巴,大手一推,将丹药送入了他的口中。
从外表看去,这丹药质地坚硬,色泽如银,难料到入口即化,消散无形。
夏小海服下丹药,脸上顿时就像煮熟的虾蟹一般通红,鼻子和口角间不断有热气冒出。
元虚子将手掌置于夏小海的头顶,大声喝道:“闭上眼睛,摒除杂念。”
疼痛、灼烧、窒息的感觉,逐渐随着头顶一股寒流慢慢退散。
夏小海慢慢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仿佛入定一般盘腿坐在了地上。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元虚子看着调节气息、一动不动的夏小海,慢慢站了起来,微微颔首。
接着,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夏小海的身体周遭划了一个圆圈。
做完这一切,他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已经醒了,过来聊聊吧。”
一个苍老而又怨愤的声音,在元虚子的背后响起:“杀了老夫吧!”
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刘伯盯着元虚子,悲苦的说道:“我倾注所有、潜心修道、终成正果。千年来,我躲避天庭、到处漂泊,到头来却被你逼上绝路!”
元虚子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但你想想,倘若我顾忌二人交情,迟迟对你不发黜仙令,你我又会落得何等下场?我顶多落个思过的责罚,但你……可能连魂魄都无法留存……”
刘伯怔了片刻。
半晌之后,他闭上眼睛,两行老泪纵横脸颊,仰天一声长叹:“天道不公!奈何如此?!”
元虚子无奈的说道:“道可道,非常道。常无者,欲以观其妙。你可知晓,命数中有此一劫,对于你来说,或许并非是恶事。”
刘伯大笑起来,笑中带泪:“仙骨尽销,府邸已没,仙不仙,人不人,何谈喜恶,哪来的有无!我要的答案,你给不了我!”
元虚子闭上眼睛:“你要的答案,我的确给不了你,它不在天。听我一言,在这凡间游历数载,多看多闻多思,玄门自然尽显。”
说完这话,元虚子将视线投向正在打坐入定的夏小海,轻声对刘伯说道:“此人……或许就是你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