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杳现在是这么想的,但还不敢肯定可行性,于是佯作不解:“可以的话,要如何做,总不成由我区区一个凡人封神吧?”
紫萝这时候笑话他了:“你当自己是谁啊,山神还是府君?”
她认真的解释起来:“不过封神也不是什么大事,上神就能封下神,我以前当的巡山小妖,那也算神……好吧只算神差。”
“没有上神的话,就得由天地封了。问题是天地无心,不会主动抓谁做神灵,那些做了神灵的,基本都是机缘巧合。“
“这个机缘就有很多说法了,你手上的瓷片就是机缘。那应该是前任山神的灵器碎片,多多少少带着点天地眷顾。就像我以前是巡山小妖,所以能借土地公香火,都是机缘嘛。”
“所以呢……主人你这么聪明的,应该明白吧?”
紫萝这么一说,仲杳的思路更清晰了。
这块瓷片就像是检测器和介绍信,只要把瓷片给合适的人,就能重新变成神印。再塑像立庙,烧起香火,土地公就有了。
仲家堡这片土地有了土地公,不就等于开了座护堡大阵吗?比仲家老祖宗留下的护堡大阵靠谱多了。
不过问题又来了,到哪去找合适的人选?
“紫萝呀……”
仲杳笑得像诱拐萝莉的大叔:“你曾经当过山神座下的巡山小妖,又能借用土地的香火之力,有没有考虑过转正呢?虽然只是做基层工作,终究是一把手呢。”
衣袖里灵丝抖动,噗的一下,喷出个紫发红瞳的小姑娘,她飘到仲杳够不着的地方,眼里满是警惕。
“休想!”
紫萝很坚决的说:“我的美好妖生刚开了个头哪,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去当神灵?”
仲杳叹气:“真的那么可怕吗?你看人家涂糊都能代理山神,你不比那头胖狐妖差吧?”
紫萝使劲摇头,紫发如瀑布般飘摇:“他那是被神印坑了,你再问他干不干土地或者山神,他准保撒丫子就跑!”
果然如此……
神灵谁都能干,人、妖、鬼都行,大多数时候都是鬼。
不管是谁,只要当了神灵,就跨入神道,断了修行之路。而神道有天地威严,有香火侵蚀,总之是层层束缚,对鲜活生命而言,等于终生禁锢,逃脱不得了。
“而且我是妖怪,当个山神还行,土地公么更多是靠凡人的香火,哪会有人诚心实意的给我烧香呢?”
紫萝反将一军:“主人你是在守护自己的家园啊,不该自己上吗?”
仲杳撇嘴,才明白这家伙为啥事先跑出来。
他是在努力守护家园,但不等于上来就把自己送掉啊。
自己一个有志于修仙的大好少年,跑去当土地公,这是什么画风?
西游记里的土地公过的是什么日子,说出来不吓死……笑死你!
他跟紫萝,还有涂糊一样,都算是修仙之士,有康庄大道可走。当个神差或者代理一下山神倒无所谓,绝不会投入神道自绝前程。
为什么大多数神灵都是凡人死后成神?
因为鬼没得选……
还有一些化不了形的妖怪,对它们来说,神道也不失为解决就业问题的一条门路。当然它们就很难说得上对天地有功了,多是靠上神提携才能跨入神道。
遗憾的是,仲家堡既没有合适的鬼,也没有合适的妖怪。
仲杳无奈的叹气,要是仲家的家神还在多好,说不定干得了土地公。
紫萝远远摊手,和他一起叹气:“是啊,你们这仲家堡小小的,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我都不觉得能找出有资格当土地公的人。”
仲杳又将目光投向山下的原野,仲家堡所在的这片土地还算广阔,自石堡所在山脊到灰河之间,夹出十多里长、平均三四里宽的沿河坝子。
这片坝子大半还是荒地,务农的堡民近百户,开了接近三千亩田,种了粟(小米)、黍(黄米)、稷(高粱)、菽(大豆)、麻之类的作物,还有若干菜田。苜蓿之类的就放任自生了,另有几户分别种桑和养鱼。
堡民们无论男女老幼,他差不多都见过,甚至叫得出不少人的名字,但在他心里只被归为“堡民”这样一个集合。而仲家的长辈、平辈甚至仆役,却是一个个单独的存在。
大多数时候,仲杳的生活轨迹都是石堡和练功场的两点一线,偶尔有偏离的,不是跟季小竹或者伙伴们玩耍,就是偷偷跑出去吃土。
除开吃土和跟季小竹的来往外,他的生活轨迹完全符合少堡主的身份。终日见到的面孔不是仲家族人,就是族卫、马夫、铁匠木匠以及仆役等有资格住在石堡里的人,跟种田的堡民没有多少交集。
仲杳心中忽然荡起细密的悸动,有些懊恼,又有灵悟。
这七年来他吃遍了这里的土,但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尤其是终年累月耕种田地的这些农人,其实并没有多深的了解。
他又凭什么认定,没人有功于天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