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师侄,稀客啊。”懒洋洋的声音从练功场的观席上传来。
雷长夜大喜,得来全不费工夫,薛青衣就在这里,不用他想办法再去找。他转过身来,朝观席方向行礼。
薛青衣头戴白斗笠,披白狐裘袄,斜靠着坐塌侧后方的凭几,一双大长腿曲蜷在塌上,全身雪白。
她手里拿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煎茶,慢条斯理地品啄,妩媚的凤眼斜挑着,侧视雷长夜。
她一开口,周围的四个弟子立刻乖巧地纷纷站到她身后。
“薛宗主,弟子有礼。”雷长夜恭敬地说。
“哎哟,不敢,不敢。雷师侄人似乖觉,心却野得很,我这位宗主怕是当不起你的大礼。”薛青衣冷笑着说。
上一次雷长夜巧使美人计,把她和崔横安排得明明白白。薛青衣若是这么容易就把这茬儿翻篇,那就不是女人了。
站在她身后的紫馨、东方朔和汪芒都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们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只有宣锦一脸懵圈,偷看薛青衣一眼,暗暗为雷长夜担心。
“薛宗主说笑了。宗主道心澄澈,雅量高致,弟子心中便有一二鸡虫之谋,想来宗主亦无挂于心。”雷长夜抬起身来,下意识地从背后拿出蒲扇,淡定地扇了扇。
雷长夜的话虽恭敬,但是神情却不卑不亢,镇定自若。一副“您品,您细品”的表情。
薛青衣眼神亮了。她纵横江湖多年,阅历何等丰富,一眼看出了雷长夜的不同。
以前的雷长夜既苟且怂,低调度日,与她说话头不敢抬,目不敢视,收敛锋芒,谦恭得体。
但是今日,他不但敢抬头直视,而且神色自若,锋芒毕露,自有一副雄视天下之姿。
莫非,这把藏在符宗的利锥,已经破囊而出。
薛青衣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她当然把雷长夜这一番变化归结为自己的功劳。
要不是她逼着雷长夜杀崔横,迫使他爆发潜力,怎会让他有此蜕变。
此刻的薛青衣心头洋溢着养成人物的成就感,对雷长夜的无礼反倒不在意了。
站在她身后的紫馨等人互相对望一眼,都暗暗确定了眼神:雷长夜这货有点说法的。
宣锦看着雷长夜,美目流转,自然是衷心钦佩。能跟薛青衣这样的英雄人物不卑不亢地昂首而谈,这在蜀山众弟子中绝无仅有。
她暗自庆幸将弟弟托付给他,选择正确……
“嘴巴倒也乖巧,姑且听听你今日到气宗意欲何为吧。”薛青衣懒洋洋地在坐塌上挪了挪身子。
“弟子在绥山镇开有一间长夜牌社,明日店铺扩建,新增了全新的玩意儿,特来请宗主和四位师兄妹前往一聚,为我壮壮声势。”雷长夜恭敬地说。
“你好大的胆子。”薛青衣砰地一掌排在凭几上,秀眉倒竖,凤眼圆睁,“身为蜀山弟子,不务正业,在世俗市镇,开店设铺,与民争利,坏了蜀山弟子清修规矩,掌门早就对此不满。今日你还敢上山公然邀请气宗宗主和弟子去牌社玩物丧志。你怕是不想在蜀山待下去了吧?”
“薛宗主此言差矣。”
“嗯?”雷长夜这句话,不但薛青衣来了精神。紫馨、宣锦、东方朔和汪芒眼睛全亮了。这摆明了是要battle啊!
沉闷的蜀山修炼终于结束了。今天有戏看!
“薛宗主,敢问蜀山弟子的正业为何事?”雷长夜躬身问。
“当然是……”薛青衣脑子微微一顿,幸好她神思敏捷,“练武艺,积功德,修道行。”
“薛宗主,自从掌门改进出山巷,五宗弟子无人下山,终日困于五山之内,埋头苦修。薛宗主所言三正业,练武艺为手段,积德修道才是目标。今日蜀山弟子徒有武艺,却一事无成。不务正业者,非我雷长夜,而是除我之外的全体蜀山弟子。”
“哈哈哈,好你个雷长夜,真是一身是胆。你倒是说说,你务了几许正业。”薛青衣笑着喝了一大口煎茶,兴致勃勃地望着雷长夜。
“弟子在长夜牌社聘请十六名西楼坊候补都知为发牌员,所挣钱财数倍于在西楼坊卖笑。西楼坊主张丹与我修订契约,准她们永久在长夜牌社效力,不用再做都知。仅此一项,弟子便救了十六名女子跳出火坑。”雷长夜微微一笑,“敢问宗主,最近蜀山救了多少误入风尘的女子。”
“说下去。”薛青衣露出动容之色。她出身薛府青衣,也是风尘出身,对于风尘女子有特殊感情,同理心极强。
“弟子在长夜牌社聘请机智伶俐者凡八十余人,执掌牌规,品定牌局输赢胜负。这八十人俱是贫民子弟,家中入不敷出,终年困顿,他们初来牌社,不知数,不认字,是弟子耐心教习,令其粗通文墨,口齿伶俐,乃至一月所得,抵五口之家一年之食。”
“敢问宗主,今年蜀山弟子救了多少贫民?”
“弟子在绥山镇广建粮肆、食肆、当铺、匠造坊、茶楼,共计招聘伙计数百人,掌柜数十人,因为长夜牌社而来的小商小贩,不知凡几。蜀山地界,流民为之一空。”
“敢问宗主,今年蜀山救了几个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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