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土坯房中烟雾缭绕,一屋子的爷们或蹲或坐的抽着地里种的老旱烟,呛得刚刚进门送热水的水仓媳妇大声咳嗽了几下,她一向沉默寡言,皱了皱眉头,放下暖瓶就出去了,反正说破天她家是一个子都拿不出来,老大家壮劳力多,挣的工分也多,至今都没出过一毛钱,她家水仓还出了两块呢。
自从于老六打伤队长,于家的老老少少们就没消停过,同辈的弟兄们都年岁不小,家里基本上都是儿子当家了,隔着辈分感情也淡了,真心愿意拿钱出来相帮的并不多,毕竟很多小辈不耻他的为人,好吃懒做就算了,脾气还差,如今惹下这麻烦,还闹得各家不得安宁。
与宁溪爷爷同辈的兄弟一共有八个,可是真正是一个爹妈生的只有宁溪爷爷,实心帮他的就这一家子罢了,宁溪爷爷甚至想让三个儿子把钱凑一凑,先把人找回来再说,因为拿不出钱,于老六三十晚上乘着过年躲出去了,这大过年的,总得把年过了再说。
“弟兄们都说说,看这个事咋办,甭管咱是不是一个爹,总都是一个爷爷生的,老六这回这事,如果家里情况还行,都凑合着出一点,把心意尽一尽。”在族里最有威望的于老四打破僵局,他这话几乎就是要求大家出钱了。
他心里转腾了好久,还是决定说出这话,这次的事如果大家都推来推去的不管,以后再出点啥事,还有谁会管,长此以往,族里有困难的没人帮,都自扫门前雪,人心就散了,以后遇上大事怕是很难团结起来了,他是上过高中的,知道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
看老四肯说话,宁溪爷爷面上一松,这下自己弟弟应该是有救了,不会被送进局子了,也不知道明仓啥时候能回来,塬上地平,打的粮食多,比他们这山沟里要宽裕些,如果能多拿点钱回来,应该能有个大头。
于老三家的二儿子于兴明站起来有些不满道:“四叔,我家弟兄五个加上我爸,一共六个男劳力总共才分了五十多块钱,这些钱明年还要给家里的娃出学费,就算我一年啥都不开销,油盐总要吃吧,这够个啥钱你说,六叔这事,我家是没钱出的。”
这话说的其他几个年轻人也有些跃跃欲试,想诉一诉自家的苦,于老四脸一沉道:“老三,你说。”
被点名的于老三没法只好道:“我家出五块。”
其他老兄弟纷纷跟上,也愿意出五块。
除了宁溪爷爷和于老六,还剩下六家,一家五块,才三十块,宁溪爷爷心里一盘算,脸色又难看起来,这够个啥啊。
于老四看自己说的话还算管用,语气软和了几分道:“各位弟兄们,我知道大家都难,我家也难,可是今天帮了别人,明咱有难处的时候别人也会帮咱们呀,咱兄弟如果都不能互相帮忙,还能指望谁呢,老六这事,我出十块,你们也都尽了心,至于剩下的.....”
他顿了一顿,朝着宁溪爷爷道:“老五,你看你能凑多少,咱都凑到一起,我厚着脸皮去跟支书说说,看能不能让队长那边松松口。”
一听这话,宁溪爷爷站起来道:“老四,我跟你一起去。”
“我跟兴华去吧,他和支书家儿子是同学,能说上话。”于老四没有给他商量的余地,直接拒绝了。
兴华是于老四的小儿子,从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现在在村里初小当老师,教一年级,出去也有些体面,支书家儿子在是县里钢厂的临时工,和兴华很是要好,过年都在家呢,许能让支书给几分面子。
于老四是于家难得的能人,他一般很少愿意去求人,这次是实在没办法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得把老六拉一把,今天于家的人无论是谁出了事,他都不会袖手的,这是他心里沉甸甸的责任。
一切都已说好,其他人就各回各家,现在就等宁满明拿钱回来了再行动,有多少钱才能说多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