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允赶忙起身拱手躬身,带着几分惶恐道:“微臣惶恐,微臣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永安帝摆摆手:“无妨,卫卿不必如此!”
虽然卫允心里头清楚,如今坐在皇帝位置上面的早已不是昔日的元祐帝,而是一个自己不怎么了解,胸中有沟壑,欲要大展身手,实现宏图伟略的永安帝。
卫允道:“变法一事非同小可,是以方才微臣方才才会有些失态,此事一时之间,微臣心中也没什么好计策,而且各地的情况都有所不同,此事还需因地制宜,微臣还尚未去那些新纳入我朝版图的州县看过,对于当地的情况也都不了解,是以·········”
说着,卫允便抬眼看着永安帝,意思不言而喻。
我这儿连那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要是就这么夸夸而谈,岂非犯了欺君之罪!
永安帝笑着道:“无妨,变法之事不急于一时,待卫卿去了陕西,了解了当地的情况之后,再好好的思量一番,到时候再列个条陈,写个折子递来汴京!”
“陛下圣明!”卫允当即便拱手躬身,高声呼道。
··············
彼其娘之!
刚出养心殿,卫允就在心里直接骂娘了,虽然说你贵为皇帝,可也没有这么消遣人的吧,连个大概的方略办法都没有,就把自己叫了过来,还要学人家搞什么变法。
搞个毛线啊搞!自己都还没掌握朝政大权呢,就开始在这儿许空头诺言了。
连玉玺都握在人家曹太后的手里呢,而且各地的世家豪族里头,不知有多少族人在朝中为官,又和朝中的多少文武大臣们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和纠葛。
永安帝让卫允去搞变法,把那些个世家大族们吞下去的利益再给夺回来,岂非就是在他们身上割肉。
有句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永安帝这么做,岂非就是把卫允推到了文武百官们的对立面,到时候卫允身上的那些个什么光环,统统都要失去效用。
张家暂且不提,到时候只怕秦家都要站在卫允的对立面,秦家乃是扬州大族,书香门第,百年世家,族内光是为官者便有十余人。
到时候若是变法一起,到时候就算卫允的老师秦玉章还有秦家大爷秦伯益(秦尚书)站在卫允这边,秦氏一族的族人们也不会同意,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人心向背,谁又能说的定呢!
永安帝这是想让卫允做孤臣啊!
到时候若是变法成功了,卫允虽然是大功臣,但也和大周所有的世家大族们结下了死仇,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卫允还有亲人,卫允不敢赌。
而是变法失败,承担后果的不同样得是卫允,到时候朝局必然会动荡,永安帝只要把卫允这个‘罪魁祸首’给推出去,来平息世家大族们的怒火。
到时再下一份罪己诏,在群臣面前哭诉一番,说自己受人蒙蔽,误信了奸人云云,通过博同情,装柔弱,给他和那些世家大族们各自一个台阶,再让出一点利益,各退一步啥的,到时候就又是皆大欢喜,天下太平。
而卫允呢,轻一点的就是被罢官抄家,流放边疆,严重一点呢就是抄家灭族,满门抄斩了。
养心殿外,刚刚走下台阶的卫允,回头看了看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宫殿,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门窗,穿透了所有的阻隔,落在殿中那个身穿滚黄龙袍的中年人身上。
苍穹之上,烈阳高挂,晴空万里,天气炎热,自远处吹来的微风,将炙热的空气也一同吹了过来,卫允身上那间宽大的长袍迎风而鼓。
可此时此刻,卫允不仅没有感到半点的炎热,反而身心皆是一片寒凉,冰冷彻骨。
这一刻,卫允第一次对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失望。
什么宏图伟业,江山社稷,千秋万代,永世不衰!
不过是一个愚不可及的美梦罢了,世代的王朝之中,哪朝哪代没有英明神武的君主,秦皇汉武,唐宗周祖,那一个不是雄才伟略,文韬武略。
可最后呢,一统天下,坐拥九州大地的秦朝二世而亡,汉朝也不过维持了数百年,昔日盛极一时的隋唐,亦逃不过灭亡的命运。
他永安帝何德何能,认为大周就能够例外,就能够千秋万代,长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