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巨大的诱惑,又是如此的触手可及。
只要纪檀接下兵符,他就会成为有豳氏,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人。自此以后,不再有掣肘,整个有豳氏,都将在他掌握中。
试问,这般诱惑,谁能拒绝,又如何拒绝?
不过,纪檀眉心一拧,道:“你可想好了,这是你阿父给你留下的,而且你现在把它交给我,亦是于理不合。”
“外人难免会有话说,说我以大欺小,不顾祖孙情分,欺凌与你,强逼你把兵符交予我。”
“还有,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我要是真的接下这枚兵符。日后大限,你让我如何有颜面,去见你那早死的大父。”
这话,纪檀说的是情真意切。
纪檀虽想染指兵符,进一步掌握有豳氏权柄,只是纪檀还有顾虑。
纪檀这人,极其的爱惜羽毛。他深知自家侄子刚死,他若是在这时接过兵符,无疑会惹人非议。
毕竟,知道的,是姒伯阳自愿交出兵符,不知道的,还以为纪檀如何趁人之危,机关算尽,巧取豪夺。
须知,流言无形,杀人不见血,最是可畏,最是可怖!
它能让黑的变成白,亦能让白的变成黑的。
而这还只是流言蜚语的影响,真正让纪檀忌惮的,还是纪家人如何看待这事。
万一纪家其他几脉的人,也受到煽动,认为纪檀是巧取豪夺,那就该着纪檀头痛了。
作为有豳氏首领,纪家主脉的大老爷,纪家几大支脉,就是他的基本盘,是他能稳定有豳氏的保证。
好事做一千件,别人都不一定会记住,但坏事只要做一件,立时就会有人念念不忘,时常以此来攻讦。
受此影响,这些纪家人谁还能再毫无保留的信任纪檀,谁不怕纪檀再来一次巧取豪夺。
人心一散,有了裂痕,不是那么好弥补上的。
如此一来,岂不成了为了兵符,失了人心。
人心与兵符,二者孰轻孰重,纪檀还是能分得清的。他宁可不要兵符,也要牢牢的抓住人心。
“伯公,公器与私器,侄孙还是分得清的。”
姒伯阳平静道:“兵符,乃是有豳重器,本就不是私器。执兵符者,可为统兵之人,掌我有豳精锐之军,位高且又权重。”
“然,侄孙自身资历尚浅,不敢据此要职,只想将兵符,交到一个值得托付人的手上。”
“伯公,您为有豳氏首领,辈分最高,德望最重,正是那值得托付之人,若非先父猝死,想来也是会将兵符,交给伯公。”
见纪檀有所意动,姒伯阳又道:“伯公千万不要推辞,请您收下兵符,以全侄孙与先父的一片心意。”
到最后,姒伯阳将已死的纪历搬出来,所起到的效果,不吝于是一锤定音,本来一脸犹豫的纪檀,面色渐渐沉凝。
“你啊,”手指再度捏了捏兵符,纪檀呐呐失语,最后叹道:“你都如此说了,我还能说不吗?”
“罢了,罢了,难得你这孩子识大体,你阿父他后继有人了呐!”
姒伯阳道:“不敢,只是先父教诲,侄孙常记于心,半刻也不敢忘。”
“唉……”
纪檀摇头苦笑,道:“好吧,那,我收下这枚兵符了。不过,收下归收下,可这不代表兵符,就归我所有了。”
“这兵符,以后还是要归还于你的。兵符终归是你这一脉的信物,我可不能贪没了,现在就当是替你保管吧!”
姒伯阳拱手道:“如此,有劳伯公费心了。”
纪檀将鹿皮卷着的兵符,收入自己的衣袖中,道:“谈不上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说来还是我占了你这小辈的便宜。”
他面对棺椁,稍稍失神道:“只是可惜了,你阿父一代人杰,如今英年早逝,真可谓是我有豳氏,近年来最大的损失。”
“你要记住,以后要谨言慎行,可不要让你父祖两代的英明,在你身上断送。”
一提及父祖,姒伯阳神色一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低声应道:“是,侄孙谨记伯公教诲。”
纪檀见姒伯阳神色郑重,显然是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悠悠道:“如此就好,孺子可教也!”
在看过纪檀的遗体之后,纪檀提出回府。姒伯阳挽留了几句后,便带着老仆人富伯,将纪檀送到大门前。
”……”
站在府门前,目送着纪檀远去的背影,姒伯阳面上笑意渐渐消失,低声道:“终于,把那个烫手山芋,给送出去了。”
一旁的老仆人富伯,蹙眉良久,道:“小爷,咱们就这么把兵符,交给大老爷了?”
“这兵符,可是咱这一脉的命根子,是老爷交给您的立身之本,您把兵府交出去了,以后再想要拿回来,谈何容易。”
“谈何容易吗?”在纪檀走后,面对自家下人,姒伯阳露出了一丝峥嵘气度,慢吞吞道:“不见得吧?”
“这,”
见姒伯阳神色,老仆人富伯愣了一下,低声道:“小爷,大老爷早就觊觎咱们家兵符久矣,只是一直没得着机会。”
“您现在把兵符拱手相让,再想拿回来的时候,只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作为当前纪府资历最老的人,这个时候,也只有富伯,敢劝阻姒伯阳一下了。
但,姒伯阳将兵符交给纪檀的举动,在富伯眼里,简直就是离经叛道到了极点,让富伯都顾不得主仆有别的底线。
要不是当时,姒伯阳以眼神止住了富伯,只怕富伯当场就会挡在姒伯阳与纪檀之间,不让姒伯阳把兵符交给纪檀。
说起来,不怪富伯大惊小怪,而是兵符太过重要,说是这是纪府立家之宝都不为过,那是父祖两辈人努力的成果,
眼睁睁的看着姒伯阳,将这件立家之宝送给纪檀,美其名曰是代为保管,这让富伯如何能忍得住。
将兵符给纪檀,怎么可能还要的回来。
“呵呵,谁说我要拿回兵符了?”
姒伯阳瞥了富伯一眼,道:“这个兵符,说它重要,它确实很重要,说它不重要,它也不重要。”
“如今在我看来,它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不是那么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