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墨翟最初的数学知识,来自儒家。
渐渐的,孔安国凝聚在地面几何图形上的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多么美妙的图形啊!
在其自娱之际。
司匡用右手食指抚摸着下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皱着眉头,沉吟半晌。
开口了。
“孔兄,吾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几何问题,一直以来,都是我汉家数学大家孜孜追求的。令流民孩童研究几何,无可厚非。甚至,应该心怀感激。只是……吾有一个疑问。”
他语气微微一顿,提出了质疑。
“这群孩童能看懂几何吗?换而言之,他们数字都不懂,直接传授几何,未免有所不妥吧。”
让一群“走路”都没学会的孩童“跑”,有点不像话。
这是在超纲传授。
虽然教育界一直有一种观点:把更难的知识学会了,那与之相关、较为简单的内容,自然能够得心应手的学会。
就像是接触到高中数学之后,初中数学中的难题,感觉变简单了。
原本感觉头痛的圆内三角证全等之类的问题,做起来,像过家家似的。
又如学会了概率论之后,发现高等数学讲授的知识,也更容易理解了,证明起来也得心应手。
可这种观点,是在掌握基础的情况下。
如今这群孩子对数字都一知半解,怎么可能理解几何问题?
让他们直接学习几何,把难度从小学一年级提高到四年级,简直就是在打击这群孩子学习的积极性。
因此,司匡脸色并不好看。
“司公,这个问题吾前几日问过王贺了。”
孔安国站直了,拍了拍司匡的肩膀,咧着嘴,笑眯眯的,脸上挂着一副“你就放心吧”的表情。
“这群孩童学习速度很快,其中天赋最好的一个小姑娘,已经可以从一数到一百了。前天,墨家已经试图传授给他们九九乘法表了啦!”
“我想,今日传授几何,也是在提前灌输相关内容,给这群孩子,留个印象吧。”
他生怕司匡不信这个解释。
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挂在东边墙壁上的木牌。
“瞧!那就是墨家刻画的九九乘法表!”
司匡的注意力从地面上的几何图形上移开。
直起身子,循着孔安国手指的方向眺望。
一块长40厘米、宽20厘米的棕色长方形木牌,映入眼帘。
因为放置角度的原因,木牌位于阴凉处,一开始,他并未注意。
这块木牌仿佛带有魔力似的。
注意到的刹那间,司匡便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孔安国笑吟吟的,跟在后面。
二人走到墙边,赤裸裸的目光聚集在这块棕色的木牌上。
从上至下,从右至左,皆是刻刀留下的痕迹。
制作之人为了让痕迹更加清晰,还特意用黑色的墨汁涂了一遍又一遍。
“司公,如何?”
司匡瞅着上面的文字,点评,
“虽然阅读起来有些繁琐,但对于儿童还说,也算是一个比较优秀的数术学习方式。”
说完。
沉思片刻。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用粗麻布制作的小包。
因为笔墨不易随身携带,司匡特意在空余时间,制作了几根大小适中的木炭,装在这里面。
熟练的打开小包,从中取出一块趁手的木炭。
随后,向左迈出一步。
持木炭,在石块垒成的墙壁上书写。
在孔安国疑惑不解的神色中,按照木牌上的格式,把九九乘法表,用阿拉伯数字翻译出来。
“1×1=1”
“1×2=2”
…
“9×9=81”
“司公,这是?”
“君可把它理解为数字转换之后的符号!”
司匡侧身,指着刚刚书写的阿拉伯数字,微微一笑,把表示方法,从“1”至“10”挨个说明。
孔安国双手交叉,藏在袖口,眨眨眼。
既不反驳,也不惊叹。
只是在静静聆听。
自百家存世,出现的符号不胜枚举。
可如今流传下来,被天下公认的,唯有《周易》!
如今司匡提出一种代替数字的“符号”,对他而言,就像是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符号”一般,没有记住的必要。
这种方法虽然可以简化九九乘法表的记忆,但是,不符合绝大多数人的思考方式,不值得记。
除非,这玩意儿和《周易》符号似的,蕴含了至高无上哲理,未来能够被天下之人公认,被天下人争相学习。
否则,它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无用之物罢了。
试问,放眼整个大汉,专门记一个全天下只有三、四个人才能看懂得符号,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