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笔,再次蘸了蘸墨,在摇曳的灯光中,继续书写:
“如今胶西国出现百姓民不聊生之事,若不彻查,轻则伤陛下之明,重则导致对匈奴作战的失败。”
“秦何以并六国,一统天下?只因其得老秦人之心!”
“大汉之民,炎黄后裔;匈奴,披发左衽之徒!二者仇恨,早已不共戴天。”
“吾大汉,若想驱逐匈奴,一统海内,亦需得天下百姓之心。”
“即,全国上下,民心一统,将一家一姓之仇、将北部边境抵御军民抵御匈奴之仇,化为全国上下百姓之仇,化为民族之仇!”
“此乃汉匈战争决胜之本质!”
“若全国数千万百姓,皆与匈奴不共戴天,人人争相参军,灭匈奴于大漠,何愁北部不平?何愁故土未收?”
“如今,胶西民心不稳,百姓皆有后顾之忧,皆对高祖后裔心存怨念,若让其对匈奴产生仇恨,恐难如登天。”
“臣恳请陛下,彻查压迫胶西百姓之官僚,灭不法诸侯王,还胶西百姓公道。”
“若将不法之徒法办,则民心可收,百姓可用,匈奴可平。”
收笔。
司匡将毛笔放置于清水碗中。
把这块布帛拿了起来。
放在嘴边,吹了吹,加快上面字迹的干涸速度。
差不多了。
自古以来,民心这两个字……除了小部分昏君之外,没有哪个皇帝敢不重视。
有了这个东西,胶西王没好果子吃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它交给张汤了。
……
……
翌日,巳时
那辆来了两次的马车,领着一队人,又来到了稷下学里。
白阳停下马车之后,遵循曾经的做法,来到了门口。
拱手,张嘴,“请……”
冯驹这次看都没看,直接低着头,拱手,“阁下请回吧。”
温何站在车旁,面色阴沉,有些怒了,喝了一声,“为何?难道汝之家主又不在?”
“正是!”冯驹点了点头,声音不掺杂任何色彩。
他昨日汇报的时候,虽然没有听懂“三顾茅庐”是什么意思,但是可以肯定,家主很烦这个家伙。
既然司匡对其没好脸色,自己作为一个忠心的护卫,也不需要给与好的脸色,因此,声音才逐渐冰凉。
温何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沉声,“其何处去了?”
“家主于辰时,在稷门将奏章交给廷尉正张汤之后,便率人去鲁县赴约了!”
“奏章?什么奏章?”温何心脏突然悬了起来。
“自然是递交给陛下的文书。”
“汝之家主,为官?”
“然!”
温何急了,不顾形象,快步走过来,诘问,“为何吾不曾听说?胡毋生可从未告诉本侯。”
“望公见谅。吾之家主,于正月十六受封匡人。胡博士深居简出,还未得到消息。”冯驹解释得很平淡,觉得不值得大惊小怪。
“匡人是何官职,为何吾从来没有听说过?”温何的语气有些颤抖,“其归谁管辖?俸禄又是多少?”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
冯驹面如水面,没有丝毫涟漪,淡淡的解释,“匡人,秩六百石,归御史大夫掌管,可直接奏于陛下,以匡正天下诸王列侯,荡平宇内不法之事。”
温何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声调抬高,失声,“汝之家主便是陛下新册之官?”
“应该是吧,惸侯可还有其他事情?若无,鄙人就继续看守门户了。”冯驹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后退一步,与之拉开距离。
温何挤出一丝微笑,凑上前,小心翼翼的,询问,“敢问,司公去鲁县赴何约定?”
冯驹瞥了一眼,上下打量一阵子,沉声,“儒家祭祀孔庙之约。”
“司公不是非儒嘛?”
“家主与儒家交好,有祭祀之权。”
“本侯明白了,多谢!”温何抱拳,点了点头。
突然,猛地转身,目光炯炯,吼了一声,“白阳!”
“家主!”
“立刻调转车队,吾等直接前往鲁县!吾定要追上司公!”
“家主,不需要回去准备一下吗?吾等并未携带足够的盘缠,且夫人、少爷还在……”
温何神色凝重,沉声,“顾不上那么多了,立刻出发,直奔鲁县!盘缠,让人回府拿!夫人,少爷,则令其另外乘坐一辆车。”
白阳没敢继续说,只能遵从。
“诺!”
不一会儿,这位列侯在搀扶下,钻进了车厢,嘴里不断嚷嚷着,催促手下赶路。
温何已经动了结交之心。
一个督查诸侯王、列侯的官职……他不得不重视。
有了这个安排,就说明刘彻的削侯之心,越来越严重了。
必须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