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娆在听见前半句话的时候,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机械性开口:“什么叫我死在了凉国国破的那天?”
“我已经下旨,说那天你死在乱军之中,娆娆,如今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丞相之妻了。”他微凉的指节轻轻拂过她的发,动作温柔,语调低缓,偏偏每一个字,都叫人不寒而栗。
而周衍看着她脸上的错愕,那种不受控制地心疼之感,又难收难管。
他遏制住自己想要食言的冲动,狠下心肠,一件件褪下她的衣裳,冷声道:“娆娆,明月楼很适合你吧?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只用等着我就好。”
“你把我当什么?”她沉默半晌,看着他的时候,眼底半真半假的错愕惶恐。
而周衍仿佛没有看见,曾经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此刻面色清淡,疏离冷然:“娆娆,应当是我问你,你将我当做了什么?”
这一场闹剧,终究潦草收尾。
周衍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注定也不会叫苏娆好过顺遂。
他们都是心狠的人,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相似到了极点。
被迫承欢,不知是谁更痛一些。
只是罗帐摇晃,隔着轻薄的纱帐,隐隐能听见女子的吞咽饮泣声。
周衍动作更重,他用几乎没有温度的声音说:“哭出来,我喜欢听你哭。”
于是那哭声,一夜断续辗转着。
许是国祚刚刚稳定,国事繁忙,周衍几乎不再来见苏娆。
他将她囿于那一方高楼之上,像是珍藏一颗明珠,亦或者说豢养,他已经将她逼到了绝路,等着她出声求救的那天。
有时他也会来看她,在想念之意压抑住恨意的时候。
只是苏娆却不愿意见他了,她的理由恭敬可笑。
她坐在屏风后面,说:“臣妾身体不适,害怕玷污圣颜。”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他明明记得,那时冬日初至,她夜夜将冰冷的手脚放在他的手中。
她说:“阿衍帮我捂捂,不然我要生病了。”
言辞清晰,可是人不似故。
他如她所愿,只是坐在软榻之上,隔着屏风看着她素净的侧脸。
而她可以视若无睹,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直到某一天,他终于忍无可忍,推开了那扇屏风。
绣着牡丹芍药的白檀屏风倒地的那刻,他看见了苏娆的面容。
她穿着白色的襦裙,一身素白,不带任何一点点颜色。她的手中拿着一方半成的绣帕,梅花还未上色,光秃秃的树枝丫杈上,零星几个花样。
“爱妃好雅兴。”他低眉看着她手中的物件,没有去看她的脸。
他不敢看她,这些日子没有见到,他已经日夜焦灼。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让自己伸手去将她收于怀中的冲动,又怎么敢多看一眼?
而苏娆却冷静至极,只是抚摸着手中的帕子。
她的脸色平淡,就好像被关在这里的人不是自己一般:“陛下将我关在这里,我自然是要自己给自己找点消遣的。不然漫漫长夜,我又能做些什么?”
话语落下,她终于抬起头,恰好撞进周衍略带猩红的眸里。
他眼底攒着惊痛,也不知道是对她,还是对自己说:“你若是后悔了……”
你若是后悔了,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可苏娆眉眼间漾开一抹笑,透着洞穿一切的冷淡:“我想要慕容冥活下去,你不能接受,谈何从前?”
周衍眼角漾开一抹红,宛若血色,他嘶哑着声音问她:“苏娆,若是我非要他的性命不可呢?”
苏娆说:“阿衍,那我只能离开。”
系统似乎叹了一口气,很轻,苏娆觉得约莫是自己听错了。
而周衍冷笑连连,他胸口急剧起伏着,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你以为你能去哪里?苏娆,我就是折了你的手脚,也要将你留在我的身边!”
下一刻,他陡然伸手,将苏娆扯进怀中。
他问她:“为什么说离开!为什么?”
苏娆知道,周衍的情绪并不正常。此时此刻,她应该安抚他的。
可是这几日的独处之后,她的情绪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一贯是无拘无束的性格,没有这样被约束过。
苏娆缓缓闭上眼,用几分倦怠的声音说:“他不能死,没有为什么。”
“如果那日战败的人是我,苏娆,你也会这样不管不顾,说什么也要留下我的性命吗?”他问完,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低至尘埃。
苏娆说:“阿衍,我不会让你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