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弦清月悬在空中,光辉蒙蒙,风也柔柔,村庄的夜晚静幽幽。偶尔的鸟鸣挣脱幽静响动一下,让夜显得更是深邃悠远。
张妈钱妈走后不久,李家就接到了她们前后离世的消息。老太太抹着泪,不言语。妯娌们也不言语,只是季元英和景沁然哭得最伤心。不过,两位老人离开离世带来的悲伤很快就被李家忧愁的新困窘冲淡了。
梅爵的病还没痊愈,生活起居都很少出屋。她的饭四嫂早就在餐厅摆饭前就先送过来了。她正在屋里洗手,准备吃早饭,洗好手,一转身,看见婆婆和众位妯娌们推门进来了。她赶紧招呼她们就坐。
众人见她今天脸色较前两天好多了,才放心。
“好了,好了,都把心搁肚子里,赶快让校长吃饭了,我们也回去吃饭了!”韩章姁的话引来大家的一番苦笑。
一天无事,晚饭后,韩章姁领着女儿到六房玩。她一进门就对着梅爵嚷道:
“家里无聊,两个丫头非要过来找弟弟玩!”
她们寒暄落座,看着三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时,又有人敲门,梅爵开门,看见任淑贤在门外,连忙请她屋里坐。任淑贤坐下,看看三个孩子,微微一笑,又看看韩章姁和梅爵,突然抑制不住的哭起来。
见任淑贤如此举动,梅爵和韩章姁一惊,三个孩子都吓得呆呆的。梅爵忙让孩子们出去玩。妯娌二人询问大嫂何故如此。任淑贤拭泪道:
“我……我……觉得活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可是我又不敢在老太太和老二媳妇、老四媳妇面前露一点儿怯!如果不是孩子牵绊着,我绝不在这世上忍受这般苦罪……”
“大嫂,怎么这么说呢?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韩章姁道。
“大嫂,少去想那些过往的酸咸苦辣,过得才能少点苦楚!活着没意思的想法断然要不得,不说大侄女需要你,老太太依仗你,就是我们也不能没有你!总之,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我……在这个家里,连可以诉诉苦水的地方都少得可怜。真是没意思……”任淑贤摇摇头。
听大嫂反复这么说,说得两人苦水泛滥。梅爵心想,好在大嫂是找了三嫂和自己倾诉轻世之念,若是在二嫂和四嫂面前如此言说,怕是其有犹如横飞的刀枪般的杀伤力。
梅爵病刚好起来时,王择新风风火火的又来了。她还不知道梅爵病刚刚好的事,门进来就扯着嗓告诉梅爵上级的指示和决定:梅校长,上级指示扩建学校,增加初中部和高中部。梅爵无精打采的招呼她坐。王择新不满道:
“怎么了?不高兴!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好事?”
“是好事!高兴!只是对我而言还有比高兴更糟糕的。”梅爵有气无力的答道,“你就没看到我都快散架子了吗?”
“怎么了?看起来有气无力的!”
“病了!刚好……”
“等病好了不就可以了嘛!又不让你立刻就去做!”
“可是即使病好,棘手的是家里、学校两头我根本顾不过来。”
“家里能有什么事,这么多女人,你就一个小孩,难道她们一群人还照顾不过来一个孩子?”
“就因为一群女人都宠着一个孩子,所以我要更多操心点儿。接触到教育行业,我最大的收获就是了解了孩子的教育原来有最佳时期。而我们似乎已经错过了教育民源的最佳时间。他的奶奶伯母们把他宠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他出了家门,别人打他骂他,他都不知道保护自己。他将来是要撑起这个家的,他要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才行!”
“可怜的孩子,要受你的摧残了……”王择新翻翻白眼,撇撇嘴调侃道。
“还有,李家有个传统,不娶识字的女人进门。所以遇到跟字有关的,现在全都得等我来处理。”
“哦,啊?那你还不是识字!难道在她们看来,你是男人?”
“是男人就好了。其实,我就不是李家的家长承认的儿媳妇,他们承认的那个人,就是不识字的。”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听说,这可是个传奇故事的人家!”
“先别说这些了,说起来,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呢!还是说正事吧……我觉得学校已经正常运转起来了,这些日子我没去,还不是照常运转;而这个家就不一样,我离开了就难以运转。老太太和妯娌们日子本来就越来越难以应付裕如。”
“哦……”
两人交流了一番,最终王择新同意梅爵决定暂时放弃学校工作。如果有必要,等她儿子十六岁以后再出来做。王择新也认为学校可另选人担任校长,而李家却无法再找人代替她。她觉得不能强人所难,就果断的回去汇报了。
梅爵很赞赏老同学的做事风格,果断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她送走她,看着她的背影,内心叹息:若是妯娌们都有这样的处事格调,那么自己就可以心安的离开了,了无牵挂的做自己,做自己的事……然而世间没有若是。
梅爵不再去学校了,她在家里,心怀教导好孩子的愿望,可是外面却风雨交加起来。看到外面的情形,妯娌们都庆幸梅爵回来可以避免招惹是非。
梅爵不再出去工作,家里的贴补就只能靠这些缝缝绣绣的营生,哪个女人都不敢怠慢。早上,韩章姁一个人先匆匆吃了早饭,趁早出去赶集卖鞋。她刚出门没多久,又拎着一串鞋子跑回来了,进了门径直冲进梅爵屋里。梅爵正在批评纠正儿子被奶奶和诸位大伯母娇惯的诸多毛病,听见声音,抬头看见气喘吁吁的三嫂进门。
不等梅爵起身让座,韩章姁看也不看地方,随意坐下就说:
“老六媳妇啊!一大早这是干什么,你可别再吓唬我们的宝贝疙瘩了!”
“三嫂,你不是卖鞋已经出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