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短浅!”
他还有一肚子更粗野话,但是想到李民源的身世,就偃旗息鼓了,没有骂出口。他知道,这样的结果就是侄女没几天就要下乡走了。想到侄女远离了自己,心里难过,看见夫人对侄女不放心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他知道,这些年,老婆子对这个孩子比自己的孩子还上心,从来舍不得苛责她一句,她一定更是难舍。他暗暗责备自己,都是自己嘴贱才导致这个孩子对李民源上心。如果说侄女的决定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首先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给她讲了个不该讲的故事,引见了一个不该引见的人。
李民源如愿复员了,他摘去了列兵的徽章,带着覃红星离开了部队。覃红星虽然很不愿意离开,因为这一走,报社那里她也只能辞职,也远离了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伯父伯母。他们二人的未来只能由零从新开始,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未来。不过伯父伯母终究不能陪她一辈子,而她觉得以后只要和李民源在一起,就有十足的信心,但是乡下毕竟没有生活过,对那里的未来也就没有十足的把握……
在回李家庄子的列车上,覃红星站在火车的两节车厢交接的过道里眺望窗外闪撤而过的风景,心里既有满足、欢喜、憧憬,也有恋恋不舍的悲伤、失去工作的忧郁与惋惜和对前路平坦与否的惴惴不安……李家究竟的情形也让她好奇,如一块磁铁,牢牢吸住她这块铁矿石。
“夫人,您一定是位官太太!”
覃红星正依着车厢壁,凝神望着高低起伏的原野,想象着到李家庄生活可能会是什么情形,就听身后有人这样跟她说。她回过头去,看见一位衣着得体干净利落的老太太微笑着对她说。覃红星有些不理解,回问道:
“谁说的?”
“这还用谁说吗?看看你的穿着不俗,气质也是这么的高雅。平民百姓是灰头土脸,能收拾干净就不错了,不要说有这样举止穿着了。”老太太神气悠然的解释道。
这话恰好被走过来的李民源听到。覃红星看见他原本平常的神气,顿时灰暗起来,甚是不悦的神情顿时挂满了脸面。他一把拽走了她,然后拉她坐到座位上,气鼓鼓的,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覃红星觉得很压抑,就先开口打破沉闷问道:
“怎么了?”
“……”
“我饿了。想吃东西!”
李民源从绣着“为人民服务”的军用草绿挎包里掏出个大白搪瓷缸子,缸子侧身上印着红双喜,掀起缸子盖,从里面拿出一个熟鸡蛋,看也不看覃红星一眼,递给过去,恶狠狠的口气说:
“你以后穿衣服,别这么招摇!”
“……”覃红星没接鸡蛋,也没搭话,心里很不痛快的看了丈夫一眼,扭头转向窗外。
“就爱出风头!”
“出什么风头了?我穿的不就是平常穿的衣服么!又不是特意穿了什么奇装异服!”覃红星听着来气,回过头来,终于忍不住不将就的回道。
没想到,这一回,李民源一天都不讲话了。覃红星也懒得搭理他。两个人闷闷的坐在车上,谁也不搭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