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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无耻之人不救

跟着一块儿来的,还有施妤。

只不过施妤不是原来那种“逞凶”的样子,手上戴枷,俨然是一个罪犯的样子。该说不说,在郭府名下的剑庄闹事这件事情先不说,就行私刑这一条,就可以上官府告他,且不论这副枷是从哪儿来的,要是认真追责,按照《大明律》,起码得杖责……我也不懂《大明律》啊,不管怎样,起码得打入大牢,说不定还要发配边疆。

不过这人说起话来还是比较斯文有礼的。

“在下任罡鹤,凤凰城任家嫡子,这几次叨扰,并非是无端生事,而是……确有隐情。”

在引路的掌柜的介绍下,我们才知道,任家是凤凰城中少有的世家。怎么个少有法呢,家族中有规矩。每一代中,嫡子习武,在官府当差,起码得当个班头。次子从商,继承家业,凤凰城往南两百里,都遍布产业。三子从文,学习六经,也就是《诗》、《书》、《礼》、《易》、《春秋》、《乐》,往往都是一代文豪。

任罡鹤是嫡子,自然在官府当差,虽说是无官无品的捕头,但是发起狠来,凤凰城里,所有人都得给几分面子。

对方说话彬彬有礼,我们自然是不能拿出店大欺客的样子来对待,更何况他们也不会。

“任兄有礼了,在下袁肆行,是郭府的……使者,今日代郭府出面。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希望任兄能说清原委,我等也好给任兄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自己是郭府的什么人,女婿吧,还没来得及。打手吧,又觉得丢人。朋友吧,又觉得疏远了。我可不敢在姒莜面前说是朋友,要不然估计任罡鹤不动手,姒莜都得打我。

“此事因此人而起。”

任罡鹤推过施妤,力道并不很重。估计换了往常,都得直接推倒,跪在地上。

这与我在郭府听见的不一样啊,郭府收到的消息只说了是有人寻衅,并没有说是因为什么原因。想想不对,这是郭饲乾口述的消息,其他人都没看到信件,难道是郭木头的问题?难道郭木头原来表现出来的忠义都是假的?

“不如任兄从头说来。”

在任罡鹤的陈述中,事情跟郭木头和施妤说的都不一样。郭木头说有人寻衅,施妤说看见别人夺宝,按照任罡鹤的话都不对。任罡鹤说,两个月前,正是八月初,郭木头来凤凰城的一吟剑庄盘账,这是老规矩了,中秋和除夕之前,郭府所有名下产业都需要汇报账目,按照收益多少,分发过节的赏银。

郭木头此行前来,却带走了一样不属于他的东西,是一颗参丸。参丸本身是平时富贵人家常用的东西,对寻常人家来说,有些贵重,但对富贵人家来说,却是平日里常备的物件。不过常备确实是常备,不过参丸的原料,也就是人参,大有不同。三年以下的参丸才是常用的物件,也就是平常的养气、止血、消肿的作用。五年的人参才能算是大补之物,十年以上,那可就是老参了,作用自然更明显一点。不过这次失窃的是五十年朝上的人参所制的参丸,不说起死回生吧,起码能延长寿命。

而制成这颗参丸的年头,也不短了。制成之后,怕不安全,便裹上珍珠粉末,揉成一颗珍珠的大小,然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方法,总之跟珍珠看起来一模一样。

这颗参丸,便是施妤盗来的,不是从什么大奸大恶的人手中盗来的。而是用美色诱惑,从任罡鹤的父亲,也就是任家现任家主的手上偷来的。任罡鹤作为家中嫡子,又是官府中人,当然要追查。省去了盘问核对的环节,直接罗列盗取参丸的人的名单,仔细核对之下,只有施妤最值得怀疑。在任罡鹤带人上门的盘问的时候,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一家几口都不知所踪。

此时便犯了难,根本无从追查。

任罡鹤只好守株待兔,在施妤家中躲藏起来。约莫三四天,又渴又饿的任罡鹤终于等到了施妤。只是这时施妤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一个人,这个人正是一吟剑庄的掌柜,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换是别人倒还疑惑,任罡鹤却很清楚,施妤可以接近自己的父亲,当然也可以接受一个四十多岁,按年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人。

施妤和掌柜并未做什么蝇营狗苟的事。施妤勉强打扫一下,也就是擦了擦凳子桌子,便和掌柜坐下了。两人谈话中,任罡鹤得知,施妤将一件重要的物品放在掌柜那里保管。

这就足够了!

任罡鹤从屋后打破窗户,一个鹞子翻身就进了屋,拔出刀来,准备将二人收押。掌柜只负责贩剑,并不管授艺的事,平日里一直是笑脸迎人,可今日却拿出一个狠厉的眼神。

这更是让任罡鹤有更充足的理由相信,这掌柜就算不是主谋,起码也是从犯,与这盗窃之人关系匪浅。

这掌柜的确只负责贩剑,不负责授艺。不过手上要是没有点本事,怎么能镇得住来买刀剑的顾客中的那些无理的人呢?

双方打得是有来有往,不多时,两人收起拳脚刀剑,对峙起来。有句话说“拳怕少壮”,但还有下半句说“棍怕老郎”。两人愣是没有从对方身上占到一点便宜。

施妤趁这个间隙跑了出去,好像没什么功夫傍身的样子。任罡鹤自然不能下杀手,不过也不能眼见着施妤逃跑,只能将内劲收敛一半,抄起凳子就砸过去,正是我和姒莜救起她的时候,受伤的地方,不过这也不至于昏迷吧。男女授受不亲,姒莜又不想掺和,我们就没有察看伤势,还以为是内力催的,受了内伤。

到现在为止,都是任罡鹤的口述,没有证据,做不得数。可对于施妤这一路的样子,我更愿意相信才见面的任罡鹤。

“那与郭木头,不是,郭饲乾……有什么关系吗?”

“可能有。”

难道郭饲乾与施妤有什么关系吗?

“施妤还是逃跑了,我和王掌柜难分高下,便各自退走。”

过了几日,任罡鹤从父亲那里求来家中宝剑傍身,登门要人。掌柜知道施妤逃跑,也知道其中有蹊跷,不是很清楚其中内情,只能说自己交不出人。任罡鹤信也好,不信也好,都得进来搜查。

搜查本就是捕快分内的事,可习武之人的脾气也不是瞎说的,后院弟子听闻后,哪管这是不是官府的人,就与任罡鹤一行人对峙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一方没有约束好自己的人,就动起手来。

捕快当然也会学些功夫,可是遇到了不事生产,只知道练武的剑庄弟子,却不是一合之敌。双方都没有下死手,不过很快,一众捕快就落败了,只有任罡鹤以一敌众,打倒众人。这才有了郭木头传回来的有人寻衅的事情。

如今,还看不出来郭木头在其中有什么关系,而且时间也对不上。郭木头是两个月之前去的,施妤是前几日才救下的。

“任兄,应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不如进来说话吧,要真是我们有错,也好让掌柜奉茶认错。来,任兄,请。”

“却之不恭。”

分宾主落座,我自然是坐在上首。

“施妤,说吧,此事究竟如何,与任兄所言,有何出入吗?”

“有!他根本就是在说谎!”

“王掌柜。”

“在。”

“你说呢?”

“在下不知前因后果,我只知道,当日我确实与施妤在私下会面,她确实给了我一个锦盒。只是贴了封条,里面有什么东西,我确实不知。不过,我与施妤,并无私情。”

王掌柜确实在答话,却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着姒莜。怎么说呢,一面是由于不受重视而不高兴,一面是由于王掌柜对郭家忠诚而高兴。

我只能装作没有发现:“取盒子来。”

王掌柜看看姒莜,姒莜点点头,王掌柜这才有反应,对着手下一挥手,手下取来一个锦盒。

“这就是你说的盒子?”

“正是。”

“打开看看。”

王掌柜缓慢揭下封条,打开盒子。我却没有注意盒子里的东西,而是用余光一直盯着施妤。

“好了,知道了,拿下去吧。施妤,说吧,参丸放在哪儿了。”

为何有此断定呢?缓慢揭下封条并不是为了掩饰神秘,而是不想封条受损。凡是掌柜或者账房,做事大多如此。可就是因为缓慢,我才能有足够的时间看清施妤的反应。

紧张、失落、窃喜。

对,是这个顺序。紧张可以理解,被发现了嘛。失落也可以理解,说明不在里面嘛,不过这个窃喜好像有点意思。也就是说,要么就是确实放在那里,但是不翼而飞,由于没有罪证,施妤免于处罚。不过按照任罡鹤说的话,施妤不至于被别人提前取走的这么一个简单的错误,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救起她的时候,她要让我杀人夺宝?要么就是……施妤早就知道参丸不在锦盒里,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放在锦盒里,这些都是装出来的样子。

要是第一种的话,虽然不能真相大白,但是起码有了追查的方向,盘问王掌柜就是了。可如果是第二种,一不能定罪,二无法追查,这就头痛了。

嗯?不对,这事儿还是得找郭木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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