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虞虽然宽仁,但心底里一直有一股倔劲,当初他临危受命奔赴幽州,力挽幽州之狂澜,驱逐奸逆之掳掠时是这样,与公孙瓒政见不合丝毫不退时是这样,现在即便是情势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他还是这样!
从出兵到现在刘虞自己都没想到会有一天陷入到这样的境地!
五万将士因为他的错误决策损耗殆尽,平静了没多久的幽州又因为他与公孙瓒之间的矛盾引发新一轮的兵祸。
如今的他已经被公孙瓒逼到了死路,他知道自己可以退,知道城上的将士能够为他争取时间,但这样做无异于将战火蔓延到更广阔的地方去。
他不想跑了,也不能跑了!
当刘虞来到城下的时候,城墙上的士卒依旧在葛成的率领下做着最后的困斗,看得出,葛城已经尽力了,他的一只手臂都被敌人砍了下来,此时即便是摇摇晃晃身形不稳但依旧咬着牙在做最后的拼搏。
“我是刘虞!你们住手!全都住手!”刘虞一边往城墙上冲一边不停地吼道。
此时,整一段城墙已经超多三分之二落在了攻城士卒的手中,葛成和那些剩下的士卒只能勉强守住城墙的楼梯不让攻城士卒下去打开城门而已。
在刘虞的吼声一遍遍传来后,领军冲在最前面的单经终于在喊杀声中听到了刘虞的声音,当即单经呵止了士卒,并率先拉开了与葛成等人的距离。
如今攻城方占据绝对的优势,他没必要急于求成,反倒是过于急迫有可能对刘虞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连公孙瓒都只敢生擒刘虞,单经可不敢让麾下的士卒伤到他!
单经带着最前排的攻城士卒往后拉开了距离,这让神智已经有些昏沉的葛成稍稍一愣,正当他要拼死冲上去的时候,耳边也听到了刘虞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葛成这个死都不怕的汉子一下子慌了神。
刘公怎么没走!!!
葛成豁然转头,就见刘虞已经推开一个个挤在一块儿的士卒往他这边走来。
“刘公,你...”
葛成还没说话,刘虞就来到了他的身边,看到浑身浴血一只手臂被斩下的葛成,刘虞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何至于此!”刘虞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露着怎样的神情,他只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些哑了。
葛成紧绷的神经逐渐松了下来,缺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不过他还是强忍着最后的清醒羞愧开口。
“刘公,末将辜负了您的期望...”
话刚说完,葛成的身子一软就要倒地。
刘虞也顾不得太多当即一把扶住了葛成,任由对方的鲜血染红自己的衣衫。
“你已经尽力了,已经尽力了...”刘虞将已经昏迷的葛成交给身后的士卒,然后冷着脸,踩着地上的血水一步步走向单经等人。
“公孙瓒不是要抓我吗?我在这里,公孙瓒又在哪里!”刘虞毫不客气地说道。
单经上前几步来到刘虞跟前,对着刘虞恭敬一礼。
“刘公若是想要见我家主公与我出城便可。”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放肆!”刘虞冷喝一声,“我乃大汉幽州牧襄贲侯,而公孙瓒不过是一郡之守,有何资格要我前去见他,你回去告诉他,让他现在就来见我!”
刘虞昂首挺胸神色肃然,哪怕他面对的单经和攻城士卒一个个都杀气腾腾也没能让他露出丝毫畏惧。
此时此刻,刘虞似乎放下了所有牵挂,他不再畏惧殷红的地面,不再抗拒腥臭的血气,面对随时有可能举起刀子的单经,他展现出了一州执掌该有的气魄和威仪。
单经一开始还愣了一下,随后面上露出一丝冷笑。
“刘公,如今形式有所不同,若是刘公不愿亲自移步,那在下也只能暂且委屈一下刘公了。”
显然单经要来强的了。
“锵!”
佩剑出鞘,刘虞手执利剑直视单经。
“匹夫!尔敢!”一声怒喝,让单经停下了脚步。
“我且问你,若是我现在死于这城墙之上,你这匹夫会不会被公孙瓒当场枭首?今后公孙瓒能否在幽州继续立足?”
单经动作一僵,刘虞居然以死相逼!
说实话,要是没有北平之战和这次的渔阳之战,刘虞想要抹脖子的话单经和公孙瓒肯定拍手称快,但现在情势不同,他们不能让刘虞死,至少不能死在渔阳这里!
单经可没有忘记,在渔阳之外有好几股军队正在往这边赶来,如果他们知道刘虞被公孙瓒逼死,那么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是少不了的,而以公孙瓒大军现在的状态,在来不及设伏的情况下或许能打败一两批援军,但如果援军有三四批甚至更多呢?
要知道现在公孙瓒手下的士卒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五千左右,这些人目前为止是死一个少一个的,而援军却能源源不断地开过来,尤其是潘凤那一支。
公孙瓒曾经就直言过,他只担心潘凤那一支的援军,其他的只要稍稍用计便能逐个击破。
只不过潘凤的到来让公孙瓒没有把握在抵御潘凤的时候能够诸葛击破各路援军,所以他才会冒险强攻渔阳,而强攻渔阳的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生擒刘虞!
此时的刘虞在各路援军的心中无异于一面竖着的大旗,只要他在渔阳,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军从各方赶来,最终汇聚到渔阳城下,想要在援军汇合后立于不败之地,就只有把刘虞牢牢攒在手里才行。
当然,刘虞必须是活的,也只有活着的刘虞才能让各路援军有所忌惮,而死了的刘虞除了激发援军的怒火和决心以外,不会有任何好处。
所以,当刘虞以死相逼的时候,单经怂了。
他不是公孙瓒,不能公孙瓒做决定,只能开口安抚住刘虞。
“刘公稍安,在下这就派人去询问主公。”说着,单经就让麾下士卒赶紧从云梯下去通知公孙瓒。
见单经派人下去了,刘虞也没有闲着,当即让人将葛成带下去救治,同时城墙上那些伤而不死的士卒也在刘虞的要求下被一一带了下去。
当城上还活着的士卒都被带下去之后,公孙瓒已经带着士卒来到了城下。
“打开城门!”公孙瓒身旁的士卒高声说道。
此时城门还在刘虞士卒的手中,因为葛成最后拼死守住了下城墙的楼梯,以至于攻城士卒还一窝蜂地挤在城墙上面。
“何须开城门,你公孙瓒直接从云梯上来便是。”刘虞来到墙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公孙瓒。
两人的目光空中相交。
“笑话,我乃北平太守,大汉蓟侯,难道走你这渔阳城门还是辱没了你?”公孙瓒的语气很不善。
刘虞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一介反贼,有何脸面提大汉蓟侯这几个字?”
公孙瓒脸色一变,刘虞说中了他的痛楚,从他与刘虞大打出手的那一刻开始,以下犯上这顶帽子就扣在了他的头上,要不是此刻朝廷名存实亡,他早就被定为反贼一列了,也幸亏如今的朝廷自身难保,他才能放手将刘虞逼到这般境地。
不过刘虞的一番话还是让公孙瓒心中恼怒起来。
“刘虞,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开启城门,否则我入城之后屠尽城中所有,鸡犬不留!”
公孙瓒的威胁直接让刘虞变了脸色,之前的强硬也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屠城!
刘虞相信,公孙瓒是做得出来的,因为他以前就纵容过手下对百姓强行掳掠,如今再做杀戮又有何不敢?
刘虞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公孙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