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也不知道吗?”米莱狄没让畏忌与忧虑流出一丝一毫,歪过头问道:“今天睡昏头了?”
“我看你今天倒像是撞坏头了。”刀明克面颊上的肉都在一跳一跳,说:“你想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光说,我怕你听不懂啊。等老子的佣兵靴给你肋骨踩断的时候,你肯定就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
米莱狄一拍巴掌。“啊,对,”她笑着说,“我想起来了,据说遇上海盗或蛮人的时候,我们得靠你们保护,对吧?”
不等刀明克回应,她立即接上一句:“不过就凭你这么差劲,真遇上危险,我看没几个人回得去海都。”
米莱狄早在说话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话刚一出口,她伶俐地朝后一退、一矮腰,险险避过了面前呼啸而过的拳风。刀明克那一挥拳,怕不是藏着近百斤的劲力,拳风激荡而过时,甚至叫她面皮鼻尖都隐隐生痛——即使是一向沉稳冷静的米莱狄,后背上都不由霎时泛开了一层汗。
她不傻,她知道自己与刀明克这种专业战斗佣兵之间的武力差距有多大。
毕竟在今天之前,她已经将对方仔仔细细打探过一遍了。
“别动手,”餐厅远处那两个船员也着急了,纷纷站起来,离得远远地劝道:“和她一个小女孩计较什么?”
其中那个上了点年纪的船员,冲米莱狄喊了一声“你冷静点”之后,还赶紧小声吩咐另一个年轻人:“快去把船长叫来!”
“你真应该感谢自己是个女的。”
刀明克又往前踏了一步,好歹没再挥拳。他一双眼球泛黄的眼睛,死死盯着米莱狄,说道:“否则你这张嘴,永远都回不去海都了。我还没打死过海浪协奏曲家族的人呢,倒是不介意试一试。”
米莱狄这时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了,心脏撞得她胸骨都疼。但其中只有两三分是恐惧,剩下七八分,却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定义的情绪:就像一只年幼的狮子,此刻被犀牛追得仓皇,却同时清楚而兴奋地意识到,原来对手不过如此,自己将一步步夺下草原。
“打死?要是论用拳头打肉搏,那我承认,我比不过你。”
她仍旧保持着笑容,说:“可是如果我们用机关决斗的话……再来三个你也没用,不一定谁打死谁呢。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怎样,我给你一个跟我决斗的机会,你接不接着?”
刀明克看着她,好像她说的是另一国语言。
“决斗?就你?”
米莱狄笑着点点头,心中清楚他不会拒绝。如果他真拒绝了,她也有信心进一步激怒他,直到他接受为止;况且要刀明克老老实实很难,要他动武可再简单没有了。
“什么好事,把我叫来了?”
随着餐厅门口响起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时,对峙的双方都不由转过了头。
怎么船长来得这么快?
米莱狄本以为自己还有时间,一般来说,从船长室过来少说也得十分钟;或许船长刚才恰好就在附近,此刻从门口背光里,已浮出了一个高高窄窄的影子。那影子迈着松弛懒散的步子走进餐厅,等他把自己一下子栽进二人身边的桌椅里,才问道:“你俩这是干嘛呢?”
自从米莱狄上船以后,她就发现了,夜城堡号的船长好像和一般船长不大一样。
不仅是因为他才二十五岁,就已经拥有了一只冒险海船;他明明看上去就是一副会睡到下午才起床的样子,船员却似乎都将他当作了主心骨。
可是再不一样的船长,恐怕也不会允许船员在航途中进行生死决斗的……她看了看这位异样年轻的船长,走到他肩膀后,故意笑着说:“我邀请这块长了鼻孔的猪肉和我决斗。用机关。”
刀明克在面上腾起紫红血色的同一时间,船长路冉舟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他好像对刀明克的愤怒完全没察觉,赶紧摆了摆手,说:“对不住,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不是笑你啊。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决斗?”
就算刚才还存在几分被阻止的可能性,被人笑作一块猪肉后,刀明克现在也不可能不决斗了。等路冉舟听旁边船员解释过情况,他又亲眼瞧了瞧那块泥似的蛋糕,又坐回椅子里,冲刀明克安抚似的说:“啊,我明白了,对对,你的荣誉、她的蛋糕,都很重要嘛。你们非要决斗,我也不拦着,但是为了船上大家的安全……你们怎么决斗,我必须得问一问。”
对此米莱狄早就想好了。
“比力气,我承认我比不过,”她始终站在路冉舟后方一点的位置,万一刀明克失控了,二人之间起码有个阻挡。“所以我想提议一个比较特殊的决斗规则。我要求,他不能和我有身体接触。”
“那还决斗个屁?”刀明克冷笑了一声。
“只会甩拳头,也好意思叫自己战斗佣兵?”米莱狄立刻接了话,“除了身体接触不行之外,你用机关怎么攻击我都没问题。不过你有自己的武力机关,我却没有,这也不公平。不如这样,我们把船上机关都拿出来,我们任选,我看你个猩猩能把我怎么样。”
激将法虽然老点,但架不住它有效。刀明克一张面孔被怒火冲击得震震颤颤,好像随时会破裂开、露出獠牙一般:“你以为我不会用机关吗?你以为战斗力就只包括力气大?我倒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急着自寻死路的。”
“那你想必不会反对了?”米莱狄说完,赶紧对路冉舟补充一句:“坏了我修。”
路冉舟好像没在意这一点。“在哪儿打?怎么才叫赢?”
米莱狄好像是临时才开始想一样,皱眉犹豫了几秒,说:“要不这样吧,谁先把另一方扔进海里,谁就赢了……就定在船头的一层甲板上?那儿地方大,不容易撞坏船上的设施。”
旁边那个上年纪的船员愣了愣,说:“可是甲板上栏杆那么高——”
“行啊,就这么定了。”刀明克打断了他的话,好像不愿意他继续说下去,森森然地笑起来。“不过我有两个要求。一,是必须有一方要么落海、要么死了,决斗才算完,求饶也不行。二是即使有人落了海,船也绝不能停。”
如果他是为了恐吓米莱狄的话,她可让刀明克失望了。她面色平常地点点头,对路冉舟说:“我没问题。我得休息准备一下,决斗就定在明天上午十一点吧。”
“几点我都不在乎,”刀明克说,“今天晚上你最好和这艘船告个别。等你落了水,再喊你爹是谁,可就没有用了。”
“上午十一点?”路冉舟看了米莱狄一眼,不知道想起什么来,嘴角浮起一个笑。
“没问题吧?”米莱狄谨慎地问道。
她总觉得路冉舟知道的,比他说出来的多;莫非他发现了?
“没问题,那么就定了,”他一拍桌站起身,脸上忽然都亮了几分,对另外两个船员说:“你们叫人去通知一下大家,明天上午他们两个决斗,夜城堡号不许赌博的规矩暂时撤销一天,有要下注的人,跟他们说,盘口在我这儿呢。”
怎么还有这样的船长?自己还以为他会阻拦决斗,倒是白担心了。
米莱狄近乎哭笑不得地想道。
当天晚上,她就听说了:她获胜的赔率是一赔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