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脑子里别放太多东西,想着眼前就好。”
“嘶——前面那是什么?”
江十一突然在目光的尽头望见了一片扬起的风尘,风尘下尽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正在缓缓向这里蠕动着。戴矮子也顺着江十一所指看去,皱上了眉头,咽了咽口水,说道:
“难道是......”
“骑兵?”
“骑兵?”
随之,前方斥候的接连举旗摇摆,这直接验证了两人的猜测,敌军来袭!很快,军中的各部开始骚动,洪京将军的军令及时扩散到全军。
“将军有令,敌军来袭!就地列阵!步兵在前,弓兵在后!”
大军连绵五六里,一时间要组织列阵,着实是一项不小的工程,再加上恐慌情绪的笼罩,经过了好一段混乱才重新找到秩序。等列好了阵再去看时,敌军的骑兵已经冲到了足以看出人形的距离,此时江十一才能看清楚敌军数目,骑兵大概在三千左右。
余下的就是等待,这是这支军队首次遭遇骑兵,每个人心中都很恐慌,尽管此时敌军看起来还很远,但是其震慑力已经自几里外跃然眼前了。大军一齐屏息凝神,江十一能够清晰地听见身边战友的呼吸声与心跳声,没有人想要打破此时的宁静,因为这完全有可能是他们生前的最后一丝安宁。
“坚守队形!各部胆敢有一丝后退者,就地斩首!都统以督军不利论处!”
身为小都统,江十一转头去看了看自己手底下的士卒,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强烈的恐惧,但实际上他们退无可退,因为他们的身后也塞满了其他士兵,退一步可能就意味着阵型的混乱,然后是大规模踩踏事件,最后未触即溃。
视野内的敌军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接近,江十一已经可以听见轰隆隆的马蹄踏地声,此情此景让他回想起了曾经在流民团遭遇骑兵时的那种透彻骨髓的胆寒,他非常清楚就本军如今的装备水平,无论步兵再怎么人多势众,在面对成规模的骑兵的冲击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他害怕了,就连拿刀的手都开始颤抖了,但是他尽力克制那样的颤抖,因为身为领袖,此时任何一个代表恐惧的端倪都会演变成一种溃退的信号。
这时,军中有人因为太过恐惧喊出了声,立马被督军斩了首,这让士卒们更加紧张。江十一这时看向了隔壁陈泌所部的孟红女,那女孩儿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勇敢,她正在努力地调节自己的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倒是身旁的霍堂玉吓得嘴唇煞白,江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假如此时他也因为恐惧崩溃了,那么身为小都统的江十一就必须大义灭亲。
敌军骑兵已经接近到百步之内,成千上万的铁骑踏地形成了一种恐怖的轰鸣声,伴随着敌军的喊杀声,气势汹汹地朝这里杀来。
“放箭!”
“咻——!”
身后顿时响起了箭群撕碎空气的声音,无数的箭矢飞过江十一的头顶,隔了好一会儿终于落到了骑兵丛中,中箭的敌军应声落马,而这丝毫不影响其冲击的速度。
越来越逼近了!
“放箭!”
“咻——!”
等第二波箭矢抵达敌军时,江十一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敌军士兵脸上杀气腾腾的表情,他们在怒吼,他们在咆哮,这让己方士兵很羡慕,因为他们可以用自己疯狂的嗓音去对抗恐惧。江十一再也克制不住颤抖的双手了,剧烈的心跳仿佛随时要冲破他的胸膛。
“放箭!”
“咻——!”
此时的江十一甚至对片刻之后的迎战有些迫不及待,并不是急于去送死,只是那种拼命压抑的恐惧比痛痛快快战死还要难受。就在这时,军中终于有人再也按捺不住了,没等号令就提前冲杀了出去,这瞬间引燃了将士们紧绷到极致的情绪,所有人一齐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杀!!!!”
极端的恐惧在那一瞬间骤变成无脑送死的勇气,与其说那是勇气,倒不如说那是一种失去理智的发泄,而他们很快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前排的士兵直接被狂奔的马蹄撞飞了,好不容易维持的阵型迅速变成一堆杂乱无章的肉墙,而这样的肉墙也完全阻挡不住战马的侵袭,骑兵踏过肉墙蹿进了军阵横冲直撞。
江十一与一匹冲击的战马擦肩而过,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狠狠摔了出去,马蹄和人脚在脑袋旁边乱踏,幸好无一命中,否则死状一定不堪入目。等他再站起来时,全军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只能靠着军旗勉强维持住军队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