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蜷伏在雪中,黄鸣只能是横握“独中”,左右手都已麻痹的他并不能确保这一箭就能建功,只是既然来了两人,那这一箭成与否,都要开溜了。
张乔还好,两眼四顾,遁着血迹打量着四方,脚下轻身符贴着的缘故,一尺多厚的大雪只沾个脚面,张震就不同了,即便涂抹上祖传的金疮药,只能算是勉强止了血,脚步一深一浅,似有些吃力。
那射谁呢,按照两人的脚程还有两三息就要进入射程,没时间多想,谁先过来就射谁呗,背后抽箭,横握独中,拉弓。
随着嗖地一声的离弦之声,黄鸣射完就跑。张乔先是看到雪中依稀探出人影,就被一支如鬼魅般地箭矢钉入了小腹,箭矢力道极猛,全部箭矢都没入了腹部,只留一支箭簇带着他撞在了身后的张震身上,两人一起摔倒在了雪中。
身后张震紧握箭头,手掌渗出鲜血。
张乔在雪中大声呻吟不已,张震急忙帮张乔折断箭簇,抽将出来,带出了大片血液同时,染红了周边白雪,张震没有犹豫,涂抹完金疮药后,又撕下衣襟给弟弟紧紧裹住伤口,正当张震发觉张乔脊骨被射断一筹莫展的时候,在另一条路上失去了血迹与脚印踪迹的张恒赶将过来。
“大哥,三弟脊柱断了,他快要不行了!”粗犷汉子声音里有了哭腔,“咱别追了,点子太硬了!”
张恒将一袋灵珠扔给张震:“小震,你带着乔儿速赶往断桥集,带上灵珠找齐大夫给他医治,只是路上不能有太多颠簸,需找辆马车,至于到了那边,安顿好乔儿多花点钱让齐大夫出诊即可,快去。”
张震胡乱点了点头,接过灵珠别在腰间,抱起张乔脚步一深一浅的去了,张震还不死心,对着张恒大喊道:“大哥不与我等同去?”
张恒本是打算追上去找黄鸣拼命的,只是被二弟这么一叫,提起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泄了下来,眼看前方早已没了人影,只得一跺脚,叹气一声,跟着张震去了。
张恒看着嘴唇发白的三弟,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那黄鸣身法实在过于诡异,大雪天不用符箓还能跑得极快、看得极远,中了自己的成名袖箭一般人胳膊都要抬不起了,竟然还能射出如此强劲的箭?
该是他拿到降头庙机缘啊。
黄鸣在一处拐角处斜坡翻越了峡谷,此时四肢已开始麻到没有知觉了,又不知跑了多久后,昏倒在了已经停雪的一大片灌木里。
天上,断桥集主人橘栀和三江城府尹刘榀目睹了整场猎杀。橘栀摸了摸刚刚蓄起的胡须,“幸亏兆大哥没有来,否则这场好戏的结尾,应该是会亲手宰掉三个混不吝的散修,犒劳一下这位小英雄了。”
“哼,以我对兆会的了解,肯定会挖你们太青墙角了吧?这怎么看也是个心思缜密还兼具上乘弓法的修道美玉,尤其是在三人暴起偷袭时能临危不乱拉开距离,最是难得。”刘榀递给橘栀两枚灵币,没好气的说道。
“是了是了,刘兄说得对极,赌品更是要得,没白和你做了几十年邻居。”橘栀搓搓手,收拢了灵币,笑呵呵的说道。
“这张氏三兄弟在降头庙的表现也算可圈可点,不但杀掉了好多过路散修,更是在宁儿和瑟师兄的长子手里全身而退,理应不该如此狼狈的,是我错眼低估了这小子。”刘榀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嘿嘿,他不就是坐过你仇人之子的牛车吗,怎么,也要以仇人视之?”橘栀有些忘形,还拍了拍这位当年差点打死他的武道大宗师的臂膀。
“橘栀,你手伸得够长啊,消息都能打探到我三江城?若不是当年有那共入内泽的退敌之谊,我真想几拳打死你个‘拿钱堆出来的衔脉期’。”
橘栀脸色一肃,一本正经地说:“刘兄,别埋汰小弟了,这位黄鸣小兄弟,来我们断桥集时就揣着太青令了,我在那时已经将他当我的半个同门,这不才为我这半个同门护道至你们三江城的嘛,还有你那仇人之子,真不管管?靠着家里祖传的拳经与刀法,已是那开窍期瓶颈武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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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榀再次摇摇头,“他卧薪尝胆多年,若非是我仇人之子,仅凭这份坚韧道心,早就推荐到彤云宗当个内门子弟了,也不是刘某小家子气,之所以没送去彤云宗,也是怕有心的师兄弟顺手帮我清理掉这个‘意外’...等他打破瓶颈之时,就是我俩了断恩怨之时,我的那句当世仇、当世了,他还是没能听进去。”刘榀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那道长疤,继续问道:“既然你这么看好这黄鸣,为何还挑拨你家小四派人截杀他?还带我来这里看这出好戏,是想显摆你太青门人才济济?”显然,黄鸣刚才的一番表现,确实是入了这个三江城大宗师的法眼了。
“刘兄,此言差矣。”橘栀有些开心,不只是赢了刘榀两枚灵币那么简单,“宗门每隔几年都会卖出令牌,对外招收弟子,还不是因为每次内泽损失极大?他初入断桥集时我的那枚巡察使令牌就有了反应,黄鸣拿到的是被陆家珍藏的那块九十三号太青令,也就是说被死在降头庙的吕稼偷走后,又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黄鸣手中,不管怎么说,能在散修嘴里夺食拿到令牌,又会藏拙,又有临危不乱的反杀本事,总好过留给陆家强,你说是不是?”
“你是如何暗示你家小四让张氏三兄弟来截杀黄鸣的?”
“哈哈,奎家贤婿看不上她,当爹的也没办法。至于如何暗示,那还不简单?只是顺水推舟,在宁仲芝给她看完那封家书后,回廊外‘偶遇’并送了她一句‘连个土里刨食吃的黄鸣都比你强’。我家小四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嫉妒心,随娘亲啊。只是没想到小四真能忍住不杀这黄鸣,我就只得让小宗做那恶人,去找这三张谈谈了,说到底,如果三兄弟不是利欲熏心,就不会有今天这么一出戏,你们彤云宗有句老话叫道路在己。”
牵扯到橘栀极为忌讳的那个“发妻”,刘榀就没有接口,只是点头说道:“道路在己,确实如此:那张恒有些能耐的,不同于他两位兄弟的地方在于他的资质是真的好得出奇,若不被他二弟吼住,提气追上去的话,以他的脚程黄鸣九成九已经死了,到那时获取太青令的,可就是张恒了。”
橘栀在这点上竟与刘榀一致:“不错,那只能怪这黄鸣运道不济,虽是我做的局,在下也不会为他一个半只脚刚踏上修行的毛头小子收尸的。”
刘榀沉吟了一会,说道:“可惜万一终究是万一,观张恒在降头庙时显露的那手神通以及使用符箓的手段,应是在上丹田开有先天气穴的武者,若说走武者一途,只需再开启两处后天气穴,搭配武者六窍进阶溶血境,溶血境有了地才底子,寿命能猛增,也不是没有问鼎石佛境的可能性,若是改为修道,先天的上丹田气窍不断壮大,反补其他气窍,若能以五气窍以上的底子进阶衔脉期,加上三到四窍的外窍,或能成为一名体魄不俗的修士,再能有兆会在内泽的运气,几百年后天泽大陆或能有第十位丹田期散修。”
“张恒若拿到太青令,会转赠他二弟吗?”橘栀对这些猜测似乎有些兴致,只是很快就否定了自己。
“绝无可能。”橘栀微微一笑,“到时候不杀他知情的二弟,已算他张恒仁义了。”
刘榀说道:“你集上的那个齐新寿应该是救不活脊柱已断的张乔的,若张恒明知黄鸣会去十里荆坡赶那拍卖会,还能去找黄鸣复仇,又是另一番故事了,橘栀,你会以太青令为幌子再引他张恒报仇吗?”
刘榀继续说道:“我看算了吧,我隐隐觉得与这张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法,今日之事,就当给他砥砺道心了。”
“刘府尹高义,我要是那张恒,现在就跪下叩首,喊你一声恩公了。”橘栀依然没个正行,真要跪下磕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