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祀的秋深,吕国都要举行一场盛会,称作‘宝之集’。
邀约常年互贾的诸国氏族,前来易货鉴宝,由吕、申、商三族主持,从行贾时自各国淘选之宝,各地盛产之物,在此与氏族宗贵谈贾论易,当然也借此吸引些不常来往的贵族,广交朋友。
其间,北方戎族等游牧,也会来挑一些王畿(ji),甚至东、南、西土的特色之物,以及草原稀缺之物,如烈酒、药草、礼器、粮黍等,他们往往将成群的牛羊牵来易换。
宝之集因有商氏的加入,自然也得到了商王的首肯,更有殷都权贵的暗中支持,毕竟每次盛会后,都有不菲的进贡入商。
它虽为三家主持,但却是申子越多年前向吕伯建言所创,所以真正打理之人还是申氏。
宝之集坐落在吕城之北,是由一座座木屋形成的市集。
今祀刚刚开集三日,便已人声鼎沸。许多市屋已敞开了门面,挂上了木牌门号,如某国某氏。
宝之集前后会持续近月,最先赶到的往往是本地及周边数百里的方国氏族,如鄂国鄂氏、霸国霸氏。还有许多吕、申子弟,也纷纷幕天席地支摊,虽无资格进驻木屋,却也有一席之地。
市集内,有一翩翩少年,一身贵气衣饰,头戴氏族方巾,将发髻包好用铜簪穿别,腰封别了一枚精致玉璧,一看便不是凡俗之物。
只见他东瞧瞧,西摸摸,这里问上两句,那里闲扯一下,总之便是四处游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改扮的戎胥牟,他的面容也稍做了掩饰。所佩的玉璧正是他那贴身的宝贝,如今任务紧急,若不能完成,便是十死无生,所以他也顾不得隐藏,好在也无人识得其神异。
只见一年近四十的大汉,高额翘唇,身形瘦高,虽日晒风霜,却难掩苍白肤色,背着大鱼篓,数条鲜鱼在其中蹦跳,身后更牵了头黄牛。他随买牛之人来在一块空地,被人留了财贝,带走了活鱼,让他将黄牛当场宰杀,只说稍后来取,便匆匆离去。
这空地周遭,本是吕氏子弟的摊席,见他一个破落户要在此地宰牛,个个嫌恶,担心牛血熏污了此地,扰了他们的买卖。
其中有人认得这大汉,便将他的来历,一传十,十传百。此人名叫吕望,其曾祖曾是吕氏嫡系,但他的祖父却是介竖,如今他这个旁系据说十分穷落,住在城外的村邑,以捕鱼为生。
其中便有吕氏近支子弟,衣着华贵的青年,站出来喝骂,“吕望是吧,这里也是你这能来的地方,还敢在此宰牛,你这是要在天下氏族面前,丢我吕氏的脸啊!大家都楞着干嘛,把他给我赶出市集,少在这里碍眼!”
身边数名子弟,以其马首是瞻,当即上前拉扯。
只是吕望拿了他人财货,应承在此等待,便死活不肯离去。
结果众人恼怒,动起手,将他狠狠打翻在地。他只会些粗浅功夫,那些族传的巫武显然没资格修习,转眼便被打得遍体鳞伤,惨吟连连。
戎胥牟就站在不远处,眼神却朝着另一方向张望。
直到看见几人远远走来,领头两名高手,护着一身宽体胖的少年,戴着大帽,长长的帽檐,好似斗笠,不同的是一个竹编,一个丝织,檐边更垂了精致的黑纱,遮了脸。也不知是甚么见不得人的丑,怕被其它宗贵子弟嘲笑。
戎胥牟忽然喝了一声:“住手!光天化日欺负老实人,你们是谁家子弟,这般蛮横霸道。”
他朝吕望靠近,而对方也刚好滚向他的脚边,那些人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但一眨眼,便被他几脚踹飞。他隐了暗劲,将力道控制在甲肉大成之内,尽管如此,也将羞恼而上的几人,纷纷打翻在地,呻吟之声不绝。
“你又是何人,敢管我吕氏之闲事,更打伤我吕氏子弟。”
领头青年虽怒,却不敢上前,身旁子弟也远远叫嚣。虽然没有再发生打斗,但这里俨然乱做了一团,井井有秩的市集中分外显眼。
“闲事自然是闲人来管,不才刚好是个闲人,都说吕国的宝之集热闹,在下便来凑凑热闹。听闻只要近了市集,无论买卖双方,便都是客人,怎么,你们还能替主人家决定客人的去留不成?”
“主人家,我们就是主人,整个市集都是我们吕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