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辈子从来没人对他造的兵器不满意,每次客人都把他夸上天。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父亲当即就病倒了,血压也上来了,人一天比一天憔悴,每天坐床上捧着本《神工谱》,着魔似地不停翻看,都看烂了。我哥劝他说,那个人根本不是为了打造兵器来的,他就是来找碴的!但我父亲咽不下这口气,有天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说:古人铸剑,用人血、人肉作引,也许是缺这一步,所以少了一份精气!
“我听他这么说吓坏了,我哥一听,把碗筷撂下,说:你怎么还念叨这事,都说一万遍了,那个人就是故意气你的,要砸你招牌,你不要再迷迷登登地想这事了!当时家里的气氛很紧张,我哥只要一听父亲念叨这事就暴跳如雷,觉得父亲顽固、执著。可父亲啥也没说,当天晚上他失踪了,不过我们都知道他去哪了。
“果然,他一个人又跑到山上来打铁。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一边烧火一边咳血,我还记得他勾着背蹲在炉前,身体看着像孩子一样瘦小,眼睛被炉火照得发光,那个样子真让人心酸。我们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回去,他的病就更严重了。我哥又气又心疼,说一代神匠到最后,竟是这样的下场,可见打铁没出路!我父亲一直到死都执迷不悟,临终的时候他还惦记着那副钩,迷迷糊糊地告诉我们说,没打好可能是因为炉温,炉子用太久漏风了,温度没以前高……然后他就咽气了!”
说到这里,时幽哽咽了,用袖子抹了一下不知何时淌出的泪水。
我感叹道:“令尊到死都执著于打铁的事情,令人钦佩!”
时幽点头,十分伤感地说:“我父亲真的很单纯,很可爱,心里只惦记着打铁。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否定,也在拼命反思自己的问题!虽然我们都知道,那个人是故意的,也许是当初他求了太久,心里落下了怨恨!林先生,我们既然拒绝了你,无论你再求都不可能答应,因为你也可能会变成那个人。所以你还是早点走吧,太执著一件事都不会有好下场……”
吴八一插嘴道:“时小姐,小林哥和那人才不一样!人好到我都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儿,完全就是当代君子楷模!”
我杵了下吴八一,瞪了他一眼,又对时幽说:“时小姐,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吧?”
“对,其实这只是开始!”
时幽的眉头深锁,神色更加忧郁,“父亲死后,家里经常深夜传来打铁的声音,非常渗人。我侄子经常指着空地说爷爷在那儿!我嫂子胆小,天天被吓哭。我们只好找和尚道士来驱邪,但是不顶用,反而更严重了些!院子里经常出现黑兔子,它出现过好多次了。我能认出它,一直是同一只,所以我随身会带炮仗驱赶它。还有一个征兆,每次黑兔子出现,我家墙上那把‘照胆剑’就会自鸣!
“你简直不知道我们一家人在十年间被折磨成什么样,后来侄子长大了,嫂子马上给他找了个城里的学校,自己逃也似的去陪读了。有回过年我听侄子说,城里有个叔叔经常来找他妈妈。我估计我哥早被人戴绿帽子了……哦,这事你们可不要瞎说,他还不知道,我怕他受不了刺激!对了,还有一回,我哥从架子上取东西,突然看见父亲阴森森地趴在架子上,一伸手戳了我哥的眼睛!我哥从梯子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还害了古怪的眼病。他整天抱怨,天底下哪有父亲这样害儿子的?
“我也是想不通,哪怕变成了鬼,他为什么要找我们作祟,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害他的人?不过有人告诉我,变成鬼之后,就都是冷血无情的东西,没有什么亲情可言!我哥腿好了之后,又是和老婆孩子分居,家里又总闹鬼,他憋屈地快要爆炸了,甚至还说要把父亲挖出来烧成灰,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