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扶着囚车笑了,“吾等家里并无余财,无以贿赂奸宦,只有家中父母需要赡养。
今日即使以身殉道,父母定然也是欣慰,豪富同门也会加以赡养。
故此!无悔!”
一道清风刮来,寒衫遮面,露出隐蔽私密处的布丁,靴履轻薄,穿的是自己织的草鞋。
“回去吧。”卢值不忍道。
可是他们摇了摇头,坚定扶着囚车而行,到了洛阳一里地时,临面而压的高耸城墙让人心中一凛,又几个士子掉队了,但无人嘲笑他们,因为他们已经比自己更加向前。
哪怕只是一步,两步……
仅剩百步时,只残留两三名士子。
“洛阳到了啊。”陈留堂审视这个千年古都,自周公营洛邑以来,平王东迁之后,洛阳成为诸子百家争鸣的集中地。
这里曾经有老聃担任守藏室史,有苏秦头悬梁、锥刺股,挂六国相印而来……
“光汉京于诸夏,总八方而为之极。是以皇城之内,宫室光明,阙庭神丽……外则因原野以作苑,填流泉而为沼,发蘋藻以潜鱼,丰圃草以毓兽。
班固写的东都赋果然属实,数天下之都,惟有西京长安可与之相比,然汉长安已经残毁。”陈留堂微微颔首,震惊之情难以自扼。
这里有仙术,断颅可自生;有天师持剑,一怒雷神惊;有贤师裹巾,挟百万之众怒而叛乱;有符篆,天地万物可衍生。
有鬼怪,吞食人畜祸乱天下!
然亦有浩然正气,刚正勇猛,存义理而生。
他稍微回身一看,卢值的囚车旁还存有两三名士子,风度自持。
“书生也不尽是欺世盗名。”他微微一笑。
管他什么名?
做了事就行!
黑漆漆丹田里面的浩然正气再度拔高五尺,现在已经有了六丈八尺。
浩然正气,存乎义理而生。
辘辘囚车驶进洛阳夏门。
不一会便到了洛阳天牢,他微微一愣,提着沉重的精铁镣铐便随卢值脚步一同踏入了里面。
洛阳的天牢比涿县县衙监狱,涿郡郡守府监狱大了不知多少倍,一个个小而逼仄的囚室,阴冷脏臭,地面污水横流,不时有虫鼠掠过。
陈留堂不知走了多久。
他老师卢值并未和他关押在一起,洛阳天牢和颍川监狱不同,这里最大的是皇帝,得罪了皇帝,谁也不能帮。
逼仄狭小的囚室只有五步方圆,靠墙角铺着一层稻草,旁边放有溺桶,地面满是污垢,隐隐还有干涸的血迹,冰冷刺骨。
他坐在稻草上,屁股底下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暖意?”陈留堂一惊。
“上一刻有个老头病死在这里,刚才扔到了乱葬岗。”狱卒毫无感情道。
在洛阳天牢,他见惯了名臣大将,都如畜生一般缩在墙角。
呵!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是天地义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