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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猢狲王

娉婷袅娜地走到酒瓮前,荣娘子素手轻扬,在一片惊呼声中,木锤砸到酒瓮上,酒瓮碎裂,碎片落地声与酒水洒下的声音交织,浓郁的酒香在晓月楼里萦绕。

整个晓月楼里,除了荣娘子砸酒瓮的声音外,一片死寂。

大家都知道,晓月楼肯定是遇到了同行的抱团打压,致使骑虎难下。

谁也没想到荣娘子竟如此刚烈,宁愿酒洒大地,也不要一点台阶。

晓月楼的烧刀子,即便一角都卖不出去,即便全部洒在地上,也不会受人左右。

巧云姑娘抱着琵琶,弹起激昂的旋律,豪迈地唱起《将近酒》。

晓月楼以激烈的姿态表明,绝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相形之下,浓郁得有些刺鼻的酒味,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青云楼的人面色骤变。

能够拉拢这么多酒客,青云楼也是付出了许多代价,其中一条便是应允了以五缗的价格供应烧刀子。

这个承诺有空口说白话之嫌,没法从晓月楼薅到烧刀子,青云楼拿什么供给?

青云楼觉得十拿九稳,却料不到荣娘子竟然如此刚烈,宁愿让这上品好酒毁了,也不肯稍稍低头。

这下麻烦了。

之前的允诺打了水漂,还导致青云楼每天扑买的烧刀子少了四成,之前串联的酒客,不得恨死青云楼?

包房里,大唐顶尖外戚、吏部尚书、齐国公长孙无忌方面含笑,轻轻抚须。

罗水县令阮相成黑瘦无比,一看就是饱经风霜之辈。

罗水县隶属羁縻西怀州,归属松州都督府,今年初置,贞观八年西怀州改为远州。

松州大致位于后世松潘,夷民聚集地,阮相成一个岭南人,在那里做官各种为难,言语都是一大障碍,县衙形同虚设,阮相成呆在那里如坐针毡。

所以,阮相成耗尽家资,来长安上下打点,只求换一个相对好一点的地方混履历。

为了讨好长孙无忌,阮相成忍痛买了四份酒。

花四十缗买两斗酒,这是何等奢侈!

就是去刮地皮也不晓得一年能不能刮回来。

咳咳,大致的规律,朝代初建时,官员即便贪婪也有一定限度的。

除了国法、道德,更重要的原因是,改朝换代时通常满目疮痍,没多少油水可刮。

长孙无忌悠悠品着比酴醾酒都烈了许多烧刀子,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

酒是好酒,却也不值二十缗一斗的价钱。

不过,买酒的人,多半不是饮酒的人啊!

所以,贵不贵,与我长孙无忌何干?

能在别人只能望着在地面上流淌的烧刀子惋惜时,悠然自得地品味美酒,那种优越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雍州武功县受突厥祸害颇重,人口流失严重,虽然从突厥带回了不少大唐子民,战争创伤总是难以愈合,相较大唐其他州县显得萎靡不振。可有信心鼓舞武功县的人心?”

调任一个县令对长孙无忌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如果同时能做出成绩,也好堵言官的嘴。

倒是武功县是畿县,县令是正六品上,这意味着升迁啊!

所以,长孙无忌提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

“下官以性命担保,一定做到!”

……

柴家庄。

柴令武正在通过系统恶补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识。

原以为自己是整个世界最早的蒸馏器发明者,结果并不是,自己只是第一个将蒸馏器用于酿酒的人。

西汉海昏侯墓出土的蒸馏器表明,当时的方士炼丹已经用上了蒸馏器,蒸馏水银。

这就尴尬了。

还有一个更尴尬的事,柴令武原先以为这世界没卫生纸,得用厕筹刮,结果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东晋的范宁(公元339至401年),在浙江做官时,发出教令说:“土纸不可作文书,皆令用藤角纸”,于是“土纸秽用”。

稻杆、麦桔造的纸,质量不过关,不能用于书写,当然只能用来除秽。

也因为纸质不行,揩腚抠破纸的尴尬事免不了。

看,多少知识得更新、得详查,早先潜意识里的“常识”有可能就不是常识,是错误的知识。

趁着今年粮价跌到谷底,柴令武再次狠狠囤积了一批蜀黍、石炭。

为了蜀黍,要精修粮仓。

修了粮仓,作坊势必要好好建造,不能再是从前那将就的简陋模样。

修了作坊,坪子是不是重新铺垫一下?危房是否改造一下?道路是否拓宽一下?

石炭也要另辟地方存放,还得时不时洒水降温。

石炭的储存,时间长了,容易因内部积蓄过高的温度而自燃。

原来,花钱这事儿,一旦开了头,就不容易停下去。

好在相对收入而言,都是小事。

柴跃带着庄民干得热火朝天,柴令武在自己宽敞的公房里,当猢狲王。

猢狲王并非是个贬义词,只是一些蒙学先生的自嘲之词。

“庄主,一年为什么有四季?”

“庄主,今天有肉吃吗?”

“庄主,河面还没有上冻,我们钓鱼好不好?”

柴跃的大孙子,八岁的柴蛋带着十余名顽童,围着柴令武转悠,一个个活脱脱是《十万个为什么》。

小孩子心里才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什么阶级,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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