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崇宁四年二月十五,岳飞两周岁的当天,亥时初一刻,现代时下午九点三十分。
此时此刻,回航船队正在奋力凿河,争分夺秒;岳飞栖身小屋,正在秉烛读书,皱眉思考。
读书在中原大地早就蔚然成风,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不过,这些看似至理名言的东西,让他三天不吃饭,他就知道什么是高什么为低了。
比较而言,还是民以食为天,更加朴实一些。
可是岳飞这个秉烛夜读书所读的东西与众不同,其中一个不同,就是那本书只有一个读者。
如果岳飞不是心血来潮,将这本书收起来,又起了心思要读它,甚至一个读者都没有。
冥冥之中,似乎前商朝纣王这本遗言性质的书卷,只是为岳飞一人所写。
岳飞也瞎琢磨过,为何他们这些穿越者有比那时人更多的奇遇。
其实道理很简单,真的不是什么老天照应,而是他们都很敏感,尤其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比如这本殷受日记体《殷受残生留痕》遇到的不是岳飞而是盗墓贼,就会被弃之如敝屣。
别管殷受如何巧舌如黄,根本就对他不感兴趣的人,也不可能被打动.
他们不会放弃其它更有价值的东西,而带走这本书。
即使殷受说一千道一万,还不如一两银子动人心。
所以对岳飞来说,得到这本书,就是与众不同的机运。
对殷受来说,这本书被岳飞阅读,他就是死得其所,不枉他费劲写书。
怀着极大的兴趣,岳飞翻开了下面的书页,看看这位君王都记录了什么,难道成了怨妇?
估计主要篇幅应该是抒发郁闷心情吧?
哪里知道,殷受的格调还是比岳飞的估计高了不少,或许这就是古人的胸怀?
可比那些动不动就忧郁症大发作甚至绝望到自戕的厉害多了。
第一问题,竟然是殷受在探讨放了周文王的得失利弊,是不是很后悔。
他的一个总体结论就是,放了就放了,没有什么后悔,总体考量,得失平衡,不赔不赚。
这就让岳飞好奇了,不是好奇宝宝的好奇,而是正常的好奇。
你最后死在他的周密计划之下,你不是应该悔不当初吗?难道你就是如此死不悔改吗?
理由是什么?你得说说吧?武断下结论就不好了。
别说,这个殷受还真有根据,没有故意让岳飞难受。
殷受首先就是反思了文王拘羑里演周易放回西岐这件事的曲折和他的心路。
他写道,那个什么周易,被人吹得神乎其神,好像识破了天机、掌握了天理一样。
实际上是小孩子的游戏,顶多算一个马后炮,对已成事实牵强附会的解说。
他有本事找一个现成的按照六十爻循序渐进变化的例子给本王看看?
后来武王、姜尚、以及他们的臣子附庸将周易八卦吹得神乎其神,不过就是无知的吹鼓手而已。
你看那些吹鼓手为了一个死人吹得欢天喜地,真的以为死了有什么值得夸赞?
炫技而已!而且是害人之技、骗人之技。
这种东西,也就是愚弄无知之辈、被一些别有用心的骗子利用愚弄更多无知之辈而已。
岳飞看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和殷受产生了共鸣!
同时,也觉得这个殷受经受了生死大难以后,真的悟了,如果以前他没有到达这个高度的话。
有了这个感悟,再看孔夫子的倡导,就觉得他也是殷受看不起的蠢人。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天意,孔子的家传职业似乎就是吹鼓手一来,为死人作仪式的?
而他把易经奉为五经之首,就完全落入殷受所鄙视的那种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了。
易经本质上不过是高度解释世界事务的变化,似乎总是循序渐进。
但是实际上,尤其是人类的参与有机的互动,没有规律的时候远远多于有机会的时候。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时候人是完全静止。
而且,即使人能统一行动,完全静止,还有动物呢!还有植物呢!还有大自然的规律和能力呢。
那些都是可变的因素,没有任何人能够控制。
你弄那些八卦小孩子过家家一类的规则,怎么能概括大千世界千奇百怪的变化?
如此说来,这个所谓五经之首的易经连总结世界事务都做不到,更不要说什么预测了。
岳飞有了这个基本认识,就更能看出后世的所谓应用不是根本上的不懂装懂,被骗的丢了脑袋,就是故意骗人,居心叵测。
比如有人鼓吹六天课程就让你明白易经是什么东西。
然后应用到你的人生和事业甚至可以给人指引人生光明前程。
从算命批八字到给人堪舆找阴宅阳宅。
甚至高官得作骏马得骑数钱数到手发软好运每天接踵来。
岳飞自我感觉和自我评价,他能理解殷受,也能评估殷受正确与否。
当然他不会到此为止,而是大大超过殷受对这个世界事务运行规律的总结和有限的预测。
但是哪怕这些基本认识,都超过了孔孟之道那种牵强附会的五经之首的易经好几个级别。
所以将来岳飞推展自己的教育体系和思想根据的整体计划中,第一个就是打破对易经的迷思。
他深深地意识到,现在殷受又让他进一步思考,易经那个东西正不是个东西。
如果不是摆在五经之首,也无所谓大对大错;但是作为一切认识的基础,就有害无益了。
岳飞知道,宋时人不管是真懂还是装懂,易经都是至宝真圭一类的存在,他要根除它阻力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