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坐到椅子上,给艾利克斯泡上了一杯茶,如果他是一颗软弱的芦草,那就让他枯萎,如果他是一个勇敢的人,就让他自己打出一条路来。
“我不知道……不!我没有感觉了,我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根本不知晓怎么回答才算是正确,他只想尽快完成这每日的例行公事。
“是么……”
“人和自己的意志是分开来的,就算我不让你这样做,你灵魂深处,也渴望着抓住那梦境,对这份虚无缥缈的回忆进行控制的占有。”
“你在这烟雾般的梦境中浪费了太多时光。”
“这是人类的通病。”
“悔恨来源于认知和行为的矛盾。”
“人做着最残忍的事,但却没有残忍的精神。”
“而这两者,慢慢在你身上开始统一,你慢慢开始具备这种精神,残忍的精神,甚至是残忍的对待自我。”
“你现在还害怕么,害怕回想起那个夜晚。”
雨果将茶水递到艾利克斯身前,自己则翻阅着档案,今天的确是那几个人中最后一人出狱的时间。
“不,医生。”
“我……害怕你。”
他这样说着,面目有些惊恐。
“嗯……你康复得太好了。”
“现在我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你甚至今天就能够出院。”
雨果如是说着,只要有他的证明和签字,病患随时都能离开这里。
重复的地狱中。
艾利克斯。
终于听到了……新的词汇。
“我会好好表现的,医生。”
艾利克斯目中露出热诚,抿了一口茶,椅子只坐了一半,双手搭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着。
“这么长的日子。”
“那绝非臆想的梦境已对你造成太多绝望。”
“而你挺过来了。”
“你心中盛满的宝藏膨胀得快要爆发出来,你的思想已经积累了太多尚未开启的念头。”
“你记得这些人的脸吗?”
雨果把出狱者的照片递给了他。
艾利克斯永远也无法忘记这几张脸,即使他们化成灰烬。
但此时此刻……
他感受不到恐惧。
他早已习惯这些面目,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一块石头。
“我不明白……医生。”
他很疑惑。
“这些人全都出狱了,部分人甚至有了家庭,而我能给你提供他们的住所,接下来你的回答将决定你是否出院。”
“艾利克斯,你想要报复他们么。”
雨果冰冷的问着。
这个问题。
犹如闪电。
贯穿艾利克斯的脑子。
“不……”
“不……”
他犹豫无比,到底什么是正确答案?他再度陷入了惊恐。
雨果能够感受到悲怆痛苦的感觉在他身上蔓延,他在无尽的日夜里遭受着幻境的压迫,浑身难受,整个宇宙的烈火都在他的血管里燃烧,灵魂如同被埋进锅炉里的煤炭陶醉着的沸腾。
新事物的香味太过浓郁,他的头脑开始虚脱,因为他即将跨过那被诅咒的夜晚,开始崭新的人生。
“我想要报复,甚至是他们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艾利克斯面无表情的说道。
雨果能感受得到,那是毫无嬉笑的严肃,这是一具残忍的肉体。
啪啪啪……
雨果鼓着掌。
“你的精神和肉体已经完全同步。”
“你痊愈了。”
……
……
……
时值傍晚,天际薄暮的红霞映照着整片苍穹。
艾利克斯穿着西装提着手提箱从疗养中心离开。
雨果看着他的背影。
他已经完全克服了懦弱,克服了幻境,克服了颤抖的肉体,将精神疾病朽坏的源头彻底铲除,连根拔起。
彻底的康复。
理智已经不再对他的行动有任何威力了,一种盲目的本能对他的生命做出决定。
这就是宇宙协调的均衡。
“你确定他已经康复了?我刚才……觉得他并不正常。”
女护士不自禁的问向雨果。
而雨果根本不理会她,像无视石头一样将其无视,回到了办公室。
重要的不是治愈。
而是带着伤痛活下去。
只要沉底。
没有什么痛苦是无法消弭的。
因为。
极端的痛苦,就像极端的欢乐一样不能经久,因为它过于猛烈。
他回到办公室。
发现座机电话有着未接来电。
他拨打了回去。
二十秒后。
电话被接通,如他预想的一样,有些事不得不去处理。
“确认一遍,地点是洛城么。”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
雨果挂断了电话,他脱下了白大褂,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并不显眼的灰色皮衣和极其朴素的打扮。
最后他拿起一块古朴的怀表放进衣服里面的口袋,离开了办公室,然后填写了请假申请,即使没有得到任何批准,他也毫不在意。
就这样。
在海边灯塔的光芒下,雨果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疗养中心,前往机场。
这天风帆之都奥克兰的夜晚。
季风吹拂,刮得风帆,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