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钦之,你别好赖不分,要不是我姑叔父饮你家的茶,你萧氏的名声能传到会稽?你就算不卖我,你也得赠些给我阿兄。你赠给我阿兄的茶,他都赠给了王逸少、支盾和尚、许恂等人,让你出了好大的名,别得了便宜又卖乖。”
“啊?那得谢谢韫之兄了。”萧钦之感激道。
陈韫之清风拂面微微笑,仿似不足道言之小事,借故饮茶,抹过头去,嗔了一眼陈谈之。
“你以为呢?你萧钦之围棋的名声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我阿兄张罗的,请张玄之来会稽对弈。”陈谈之有感阿姐的凌厉眼神,忽然意识道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是韫之兄请张玄之?不是说谢玄请的张玄之与谢道韫对弈么?张玄之小胜,是也不是?”萧钦之疑问道。
“肯定是陆俶说的,这人我改日非得找他评评理,张玄之与我——我表姐对弈共十场,五场座子制,五场古汉棋,座子制下,我表姐胜,古汉棋,张玄之用你的棋路,而我表姐依旧沿用之前的棋路,这才输了,两相总计下来,输张玄之一场,要是张玄之古汉棋用先前的棋路,定会输,他自己也说了,古汉棋能胜,是受了你的影响,怎到了陆俶嘴里,就成了张玄之胜了。”
陈谈之是个护姐狂魔,哪能忍受陆俶的颠三倒四,越想越气,道:“哼哼——气死我了,明天就去找他问问清楚,敢弱我表姐的名声,长江左之声望,定饶不的他。”
“所以,我来江左求学的消息,是告诉了陆俶与张玄之?”萧钦之恍然大悟道。
“对啊,他们俩五月来会稽,张玄之说在无锡没能与你对弈,甚至遗憾,我就说你六月去吴郡求学,届时可找你对弈,怎么了?”
“谈之兄,你还不知道?你下午到这里,赵芸菲他们没和你说?”徐邈偷笑道。
“说什么?我与我阿兄才到没一会儿,就下大雨,只好在这里等,赵芸菲就说你们马上就下学,其他什么也没说。”
“怪不得。”徐邈看着萧钦之一脸蛋疼的样子,笑道:“谈之兄,你是不知道,你就随口一说,可给钦之兄带来了大麻烦?”
“啊?他怎么了?”陈谈之大惊,一脸的迷惑。
“‘吴郡四小才子’应是从陆俶和张玄之那里得来的消息,在钦之兄第一天来吴郡,就寻上了麻烦,我们与之大打出手,钦之兄差点吃了大亏。”徐邈心有余悸道。
“怎么一回事?”陈韫之吃惊道。
“没什么,小事而已。”萧钦之不想陈韫之为这件事内疚与自责。
“第二天,钦之兄又打架了,把当众把程度打成了猪头,气晕了贺损,得罪死了‘江左四俊’,啧啧。”徐邈又道。
““吴郡四大才子”都不咋地,还四小才子,还有那什么四俊又是谁?”陈谈之倒是先问起了这个。
“陆俶的弟弟陆禽,张玄之的族兄张庸,朱樉,顾敷,贺损,纪殒,周、沈,全是江左名门,钦之兄与他们......”
“他才来吴郡两天,就把这些人都得罪死了?”这些人陈谈之不认识,但其背后的家族,陈谈之却是很了解。
听徐邈娓娓道来,陈谈之震惊的看着如今依旧安好,还能淡定饮茶的萧钦之,忍不住的手动点了个赞,其他不说了,为自己没挨打而感到庆幸。
陈韫之美目瞪了一眼陈谈之,缓吸一口气,走到了窗边,看着神秘的夜色,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后怕,听着徐邈的叙述,手心都沁出了冷汗。
心想:“真是只呆头鹅,在人家的地界上,把这帮人得罪的死死的,可要说他是只呆头鹅吧,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却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匪夷所思。”
徐邈说得很笼统,这里面还有许多细节没提到,就比如萧钦之是如何脱身的,陈韫之想问问清楚,但此处说话不便,故找了个借口道:“雨后的夜晚甚是清爽,这屋里太闷,钦之兄,你随我出去走走吧。”
“哦,好。”萧钦之应道。
陈谈之随即起身,想跟着一起走,夜晚不放心,却被陈韫之一眼给瞪回去了,露出委屈的表情,心里的苦比茶水更苦涩。
“谈之兄,对弈对弈,外面下雨都是泥土路,他们最多院里转转,不必担心。”徐邈猜测道。
“哦,也对。”陈谈之旋即放下心来,专心对弈。
院里的绿竹丛花上还是湿漉漉的,不住的滴着雨水,满园里却是有着雨后独有的清净宁人的幽香,那是陈韫之身上的兰花香,在夜色中,仿若是一支明火。
两人院中无语,走至院门前,陈韫之忽然止步,小声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萧钦之惊骇道:“这外面道路泥泞,不得走啊。”
“这里说话,怕是被他听到了,又得呱噪,不省心。你先前从学堂回来,不也走了么,你能走,我便也能走。”正说着,陈韫之已经脱下了木屐,提在了手里。
屋里晕黄的光,透过绿竹丛花至院前,已经弱了很多,只能从缝隙斜里漏出的丝丝暗光,能看到陈韫之若隐若现、绰约白衣的身影,走入了黑夜里。
萧钦之无奈,只好脱下了木屐,踩着烂泥,随之跟了上去。
没有院墙的遮挡,夜色下的晚风大了不少,一股通透的凉爽袭满全身上下,只是这夜色太黑,天上的云翳太厚遮住了月,萧钦之看不见陈韫之,但能循着兰花香,紧紧的跟着。
“他们为何不找你麻烦了?”陈韫之问道。
“也没什么,类似汉末三国,我们三方都有怨隙,彼此互相牵制,不过是张庸他们仗着本地人,胜于贺损一头,而我们与张庸有文约,故在文约没有比试之前,都是安全无事的。”萧钦之简要的解释道。
“什么文约?”
“无非是琴棋书画一类的比试。”
“他们几个膏粱子弟,会正经与你比试文约?”
“当然不会,不过我已经有了十全之法,就等着他们自动送上门来。”
兰花香骤停,萧钦之一时没注意,贴了上去,脸上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急促的,温热的气息,如暗芷幽兰般,两人脸对着脸,差一点吻上了,都怪这夜色,差点来了一出乌龙。
“这只呆头鹅,也不注意着点,怎就走在后头了?”
也幸亏这夜色,遮住了陈韫之满面的绯红,兰花香遁去,半晌后,陈韫之方才问道:“是什么十全之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