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相信他不会失约,可事到眼前,心中难免不安。如果事败,今天会死很多人。”
“这些年死的人还少吗?”裴行俨无所谓道:“李密那边情况如何?”
“我刚从那边过来,他们还在等。不见杨青,我想他们不会出手。”
玲珑娇皱眉道:“而且只凭他们百多人,即便是高手,我总觉得难以起到太大作用。”
“不。”裴行俨否定道:“你还是不太了解李密。”
见玲珑娇目露疑惑,他接着道:“李密此人,要么不动,动则必出全力,以求万全。所以既然来了,就绝不会只那么点儿人。”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玲珑娇正要答话,忽听洛河对岸皇城中号角声冲天而起!
“天时已至,圣主临朝!”
豁然转头看向裴行俨,却见他望向天津桥方向的眼中,已渐渐染上血色。
……
仍是在酒楼雅间内,凭窗而立许久的沉落雁抬头看看天上日头,转身对李密轻声说道:“密公,时辰快到了。”
李密靠坐不动,双手轻轻搭在桌面。
听沉落雁提醒,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回答。
徐世绩等人静坐一旁,同样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过了片刻,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进来。”
门外的人得了命令,这才推门进来抱拳道:“禀密公,人已安排妥当。”
李密稍稍坐直身体,问道:“宫外情形如何?”
“宫城正门大开,但天津桥把守严密,河面船只也尽被清空,无人可过河一步。”
“河岸呢?有没有见到可疑之人?”
“有,属下探查多时,洛河沿岸的确有许多形迹可疑之人,数量至少在千人以上。”
“嗯。”李密听过眼帘微垂,沉吟片刻才挥手让人退下。
等人走后,他抬头看看左右,见几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笑了笑道:“我们也去看看吧,皇帝登基可不是常能见到的事。”
说着一抖袖袍,李密长身而起走向屋外。
沉落雁几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亲信,王伯当更是李密儿时旧友,知道他虽没明说动手,但仍是不愿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此时日正当空,众目之下也不敢飞檐走壁,引人注意。
于是几人护着李密,依仗武功沿途一路挤到河边。
望着对岸巍峨耸立的宫城,耳听周围人潮海浪般的兴奋议论,李密对身边几人笑着道:“王世充今日若成功登基,未来几年内洛阳都会是铁板一块。”
沉落雁闻言澹澹道:“奈何此人心胸太过狭隘,大封亲族,交恶寇仲,惹得外姓旧将怨声载道。
即便做了皇帝,又蒙蔽民心一时,总也成不了气候。”
“呵呵。”李密闻言笑容更盛,接着问道:“杨青呢?他如何?”
然而不等沉落雁回复,几人就听对岸号角声响彻天际,同时皇城四面擂鼓惊天,震动全城:
“天时已至,圣主临朝!”
李密闻声脸色一肃,表情说不清是憧憬向往,还是不甘怨愤。看着皇宫城头喃喃道:“开始了。”
“杀!”
他话音刚落勐地只听天津桥不远处,一道喊杀声在人群中炸响,犹如滚滚雷音般瞬间将无数嘈杂尽数盖过。
紧接着沿河岸边,无数应和之声四起,转瞬间便在人群上空汇成一股:
“杀!”
下一刻,李密就见纷乱的围观人群中,数不清的身穿便服,面露死志的汉子破开人流,向着天津桥方向掩杀过去!
“是裴行俨!”
骚乱突发的一瞬,沉落雁几人不再掩饰,围着李密将周遭乱成一团的人流抗拒在外。
她分神朝杀向桥头的众人看去,只见当头一人体型高大剽悍。
虽还是少年人模样,但满是杀气的狠厉狰狞面孔,止不住让人望之生畏,正是裴行俨。
他此刻舞动两柄比人头颅还大上几圈的铁锤,一路向天津桥内横推,前方侍卫凡是与他照面者,无一人不被砸死锤飞。
及至裴行俨身后众人与他汇成一股,岸边众多百姓已从短暂慌乱中回过神来。
“有人冲击皇宫!”
“有人要杀皇上!”
“快退!快向后退!”
无尽声浪中,人流如同退潮的海浪般涌向后方……
“这家伙疯了吗?”
徐世绩冷眼旁观,见裴行俨眨眼间已带人冲到桥心。两边桥下散落无数侍卫尸体,残破兵刃。
更有殷红血浆顺着桥边向下方河中流淌,不一会儿就将河面染红。
血腥气几乎同时弥漫,在烈日下好似越发显得刺鼻。
李密微微眯眼,死死盯着桥上不断冲杀的人群,对周遭混乱视而不见。
良久才轻声叹道:“只有他带的兵, 才有这股不畏生死的惨烈味道,可惜了……”
“挡我者死!”
裴行俨自从抡锤砸碎第一个侍卫头颅开始,眼前已经尽数被鲜血染红。
杨青会不会来,能否杀死王世充,甚至能不能活着过桥都已被他抛在脑后。
无数一同冲杀的悍卒受他血性感染,或抽出早先藏好的兵刃,或者抢夺捡拾地上的刀枪,随着他左右一起杀向前方。
快速移动的队伍,彷佛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獠牙的怪物。
无论噼砍向己身的刀刃,还是不断射来的箭失都无法阻止他们向前。
而对面众多侍卫一经与他们接触,立即便被这只悍不畏死的“怪物”绞得粉碎!
“轰!嗡!”
裴行俨在最前方,手中铁锤凌空抡出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轰鸣震响。
面前侍卫看他的眼神已从开始的惊诧,惊惧,变作绝望……
“退回来!放箭!”
耳听皇宫城头一声断喝,众侍卫纷纷亡命退下桥面,往后方撤去。
与此同时,皇宫正门发出阵阵闷响,一直敞开的朱红大门在此刻竟开始缓缓闭合。
“不能让宫门合上!给我杀!”
裴行俨仰天一声虎吼,迎着漫天箭雨右手重锤忽地脱手横扫向前,瞬间砸出一条血色通道。
“密公?”
洛河岸边,沉落雁虽保持镇静,但眉头已不自禁皱了起来。
李密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宫城,心中也止不住纠结挣扎。
“再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