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这么一间屋子,里头住的,怕是阿娇的尸骨吧?”
“嗯?”
“除了死人,谁会躺在金子堆里???”
又一声阴冷的呵斥,终是让刘嫖彻底低下头去,再也没了继续开口,为公子彘争取的打算。
而窦太后的怒火,却是在不知不觉中,愈发高涨了起来。
“你知道前日,皇帝跟我说什么吗?”
“——皇帝说,如果不立小九,就要立彘!”
“一个四岁的孩子,话都说不明白的年纪,都要被皇帝,立为储君太子了!”
“什么都不懂得年纪,都知道拿那‘金屋子’,哄骗你这蠢货了!”
“你猜猜,这都是谁的手笔?”
“嗯?!”
“是谁在背后,教他说的这些话?”
“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要给我汉家,立个四岁的太子储君?!”
越说,窦太后就越有些激动起来,说到最后,更是说的鼻息粗重,面色微红。
喘着粗气,甩开刘嫖想要搀扶自己的手,便又是一声冷哼。
“皇后现在过的日子,你是看不见吗!”
“——若阿娇所嫁非人,将来,就又是一个薄皇后!”
“如今,薄皇后是沾了小九的光,得以过继子嗣在膝下,不至于孤苦伶仃的死去;”
“阿娇呢?”
“真嫁错了人,怎么办?”
“到那时候,谁给我的宝贝阿娇过继子嗣?!
”
几句话的功夫,窦太后便气的身形摇晃起来,只扶着额,跌坐回了榻上;
“气死我了······”
“你是想把我气死啊你······”
“你啊你······”
窦太后这般反应,却仍旧没有让刘嫖死心;
轻轻挽起母亲的胳膊,在榻上坐下身,便又试探着问道:“母后方才说,陛下,也有意立彘儿?”
···
听到刘嫖这一问,窦太后,已经是彻底无语了······
侧过身,喘着粗气,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刘嫖,盯了足足好一会儿;
终于捋顺了鼻息,才彻底沉下脸去。
“今儿个,我就把话给你挑明了!”
“——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喘着气儿,就肯定会把小九,一路扶上那宝座。”
“太子储君,板上钉钉,雷打不动!”
“我只问你一句:小九这女婿,你要是不要?”
“你若要,我就做这个主,把阿娇定给小九。”
“你若不要?”
“哼!”
“往后,也就别再做美梦,妄图让阿娇,做什么太子妃了!”
丢下这最后一句话,窦太后便别过头去,背对着刘嫖,自顾自生起了闷气。
而在窦太后身侧,见母亲态度如此坚决的刘嫖,也只满是不甘的低下头。
“这可如何是好······”
想起此刻,正堆在自家客堂,都还没来得及搬回金库的金饼,以及另外一半还没收到的‘尾款’,刘嫖,只觉心中一阵揪痛。
但若是不还回去,真把女儿,嫁给那公子彘······
“我不管你做了什么;”
“受了聘礼,就把聘礼退了!”
“受了礼物,也把礼物退了!”
“——你要是没钱,我去帮你退!”
思虑中,又传来窦太后几声低沉的吼喝,终是让刘嫖下定了决心。
强忍心中揪痛,上前挽住窦太后的胳膊,再轻轻晃了晃。
“母后别恼了~”
“女儿回去之后,就把那些东西,都拿去退了还不行嘛······”
见刘嫖终于服软,窦太后也才将胸中恼怒按捺下去;
虽回过身,却也不忘捣鼓一句:“这还差不多······”
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刘嫖打消了将女儿阿娇,嫁给十皇子刘彘的念头,窦太后心中,却也仍旧不觉得轻松了多少。
尤其是方才,自己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刘嫖却还在坚持着,要把女儿嫁给刘彘;
都到了眼下这个份儿上,刘嫖都还在试探自己:陛下,有意立刘彘?
“我说呢······”
“我说宫里头,咋会有人说阿娇,是个小刁妇;”
“合着是做母亲的,坏了自己女儿的名声?”
在心中如是想着,窦太后望向刘嫖的目光,也不由又带上了些许恼怒。
看的刘嫖都有些心里没底了,窦太后才仍带着些许恼怒,白了刘嫖一眼,再发出一声冷哼。
“近些日子,给阿娇收拾收拾,送到我这里来吧。”
“——往后,阿娇就在我身边养着。”
“免得在你这泼妇身边,把你那些毛病全给学去了!”
再一声夹杂着愠怒的轻斥,这一回,刘嫖倒是没再开口反驳,而是恭顺的点下头。
“女儿知道了······”
作为窦太后最看重的几个人之一,这,就是刘嫖的生存方式。
——刘嫖,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游离在窦太后的底线边缘······
“既然这事儿都要定了,那母亲得空,也叫小九登门,来见见我这姑母?”
“——毕竟这过去,我和小九,也不算熟稔······”
见刘嫖终于不再悖逆自己,窦太后也终是稍出一口气。
稍一思虑,便也缓缓点下头。
“是得见见。”
“不过,怕是要过些日子了。”
轻声一语,惹得刘嫖眉头稍一皱;
却见窦太后深吸一口气,便从榻上站起身,再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最近,这长安城里,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先是老三,之后又是荣;”
“眼下,又是老七要过继给皇后、小九要被册立为储君。”
“再加上关中的秋收、年末的大计,还有即将班师回朝的周亚夫、窦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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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这二人班师回朝,就又是有功将士的赏赐、阵亡将士的抚恤;”
“还有齐系、淮南系诸王的处置······”
略带唏嘘得道出此语,窦太后的面容之上,也不由稍带上了些许疲惫。
“都是事儿啊~”
“——偏偏这关头,皇帝又躲去了甘泉宫;”
“留我这瞎老婆子在长安,盯着这朝堂内外,上上下下······”
说着,窦太后便稍踱出两步,也不忘对身旁的刘嫖一摆手。
“小九也跟着皇帝,一起去了甘泉宫。”
“要见,也得等他父子俩回来再说······”
见窦太后作势要朝后殿走去,刘嫖自也是赶忙上前;
搀着母亲,缓缓向后殿走,一边也不忘随口附和道:“这周亚夫、窦婴二人,也真是的;”
“叛乱都平定好几个月了,就连刘鼻的脑袋,都被东越王送来了长安。”
“结果这两人可倒好,拖到现在才回来······”
满是随意的语调,却又惹得窦太后一阵摇头叹息不止。
“你当出征打仗,是小孩子过家家?”
“——叛乱平定了,不得铲除余孽、荡平流寇?”
“几十万大军,不得安置妥当,有序撤回关中,再沿途遣散?”
···
“你啊你······”
“让你多看看书、多寻思寻思这些事,就是不听;”
“让人知道了,又要说我这瞎老婆子,教出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儿······”
就这么一会儿教训着、一会儿责骂着,窦太后便任由刘嫖扶着自己,朝着后殿的方向走去。
但从来不会有人,因为这母子二人特殊的相处方式,就刻板的认为:母子二人感情不好。
——因为刘嫖,是这普天之下,唯一一个每次来长乐宫,都会被窦太后留下用饭的人。
这不?
母子二人,这便又朝着后殿,已经备好饭菜的寝殿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