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兄长陪儿臣一同去拜师,也是为了避免儿臣,被大哥误以为是要夺嫡。”
“儿臣用尽了浑身解数,千方百计的证明自己‘不想做太子’,结果父皇一句话,就让儿臣成了言行不一的小人······”
说着,刘胜也不忘将幽怨的目光,撒向天子启那尴尬之余,仍带有些许得意的面庞。
——当初,让刘胜去拜师,分明就是天子启嫌申屠嘉、刘胜碍眼!
现在可倒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了天子启‘用心良苦’了······
“也不知道父皇的脸皮,是咋练这么厚的······”
又一声口嗨,终是让一旁的贾夫人再也无法澹定,只赶忙伸出手,掐了下刘胜的腋后。
待刘胜龇牙咧嘴的看向自己,贾夫人才将忐忑不安的目光,撒向了车厢内侧,仍面带古怪笑意的天子启。
“陛、陛下莫怪······”
贾夫人如此忐忑,天子启却满是澹然。
大咧咧一摆手,便又笑意不减的看向刘胜。
“袁盎怎么样?”
“——有能力,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人圆滑,友朋故交遍天下;”
“——可以用,但不能重用。”
···
“郅都怎么样?”
“——忠心耿耿,不会和他人结党营私,可以做父皇身边的体己之臣。”
···
“窦婴怎么样?”
“——为人豁达,识大体、顾大局,但又有些执拗;”
“——再加上是外戚,所以要小心对待,不能伤害他的自尊。”
···
“周亚夫呢?”
“——恃才自傲,不拘小节,在军中威望颇高;”
“——可以用为将,但不能让他长期掌握兵权,还得多照顾他的颜面。”
···
“晁错······”
“——晁错该死!”
天子启每发出一问,刘胜都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在最后,天子启刚提起‘晁错’二字,刘胜却是面色陡然一冷!
饶是身旁的母亲贾夫人,又开始掐起自己的腋后肉、晃起自己的胳膊,刘胜也依旧将坚定地目光,撒向身侧的天子启。
“晁错,该死!”
再强调一声,刘胜望向天子启的目光,也是愈发带上了一丝冷冽。
“晁错,是内史······”
“——所以更该死!”
“那是朕的老师······”
“——老子也不行!”
“——就是该死!”
满是坚定,甚至已经带上些许愤恨的话语声,只让一旁的贾夫人惊诧的张大嘴巴;
车厢之内,也随即陷入了一阵漫长的宁静。
良久,天子启才深吸一口气,羊做疑惑的问道:“之前,朕要杀晁错的时候,是老丞相出面,阻止了朕。”
“当时,你也在场?”
却见刘胜闻言,仍满带着坚定之色:“儿臣当时就说过:晁错,是暂时不能死;”
“尤其不能死在刘鼻前。”
“——现在,刘鼻已经死了;”
“晁错,也可以死了。”
毫不迟疑地一番话,只让天子启久久失言。
良久,才坐起身,挪到车窗边坐下身;
掀开车帘,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秋风,天子启也终是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但对于刘胜的话,天子启,却并没有再做出答复······
“朕听说,你想娶阿娇?”
“——皇祖母希望如此。”
悠然发出一问,只引得刘胜不假思索的做出答复,天子启也不由稍回过头。
“你就不怕阿娇,会变成又一个薄皇后?”
沉声一语,不等刘胜开口作答,天子启又抢先再发出一问:“你知道薄皇后,为何至今,都没能生下嫡长子吗?”
“你知道当年,薄昭为何会那么的有恃无恐,做出那样人神共愤的事吗?”
“——你知道一个外戚,有一个长辈是太后、一个同辈是皇后,就连太子,都是自己的晚辈时,会做出怎样的事吗?”
接连数问,只惹得刘胜勐地皱起眉。
“父皇,不希望我娶阿娇?”
闻言,天子启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再次将头别过去,望向车窗之外。
“阿娇,你必须娶。”
“但你要明白,你为什么必须娶阿娇。”
“——你要考虑清楚:娶了阿娇,会给现在的你,带来怎样的帮助;”
“又会给未来的你,带来怎样的麻烦······”
说着,天子启不由又是一声长叹,望向车窗外的目光,也是愈发涣散了起来。
而在车厢之内,刘胜却是低头思虑很久,终,也只是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
天子启的意思,刘胜当然明白。
当年的薄昭,就是一个自认为‘现在有太后,未来有皇后、太子撑腰’,便认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的典型。
天子启是担心,未来成为皇后,并生下子嗣的阿娇,再加上彼时,成为太皇太后的窦太后,会成为窦氏外戚,萌生出又一个‘窦昭’的温床。
但天子启应该也会明白:对于这件事,如今的刘胜,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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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当年,身为太子储君的刘启,根本无法拒绝祖母薄太后,将自己的族孙女薄氏,嫁给自己做太子妃······
“阿娇的事,朕以后再跟你细说。”
“你现在,也不用有太多顾虑。”
“——你只需要记住:对于储君太子而言,儿女情长,是绝对不能有的东西;”
“储君太子,尤其是皇帝,一旦有了儿女情长,就会让全天下的人,都失去能拥有儿女情长、能过上安宁生活的机会······”
满是惆怅的语调,也惹得刘胜若有所思的再点下头。
听到天子启最后这句‘儿女情长’,刘胜又不可避免的想到:天子启自己,似乎刚做出一件‘视儿女情长如粪土’的事······
“今天,儿臣似乎没看见郅都?”
“郅都,是去上林苑了吧?”
试探着发出一声询问,却并没能得到天子启的答复;
想起曾经,自己对大哥刘荣的承诺,刘胜也终是壮起胆,再问道:“栗姬······”
“还活着吗?”
闻言,天子启却是漠然摇了摇头。
“你就当她死了便好。”
“——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答非所问的一语,却让刘胜眉头又是一皱。
“父皇装病离开长安,不是因为这件事?”
却见天子启闻言,先是稍回过头,对刘胜古怪一笑;
而后,便又再次望向车外,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嘿;”
“——长安,要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