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中胤将尹峰头上符纸撕开,尹峰双目睁开之后,伸了个懒腰,活动起筋骨。片刻,尹峰看着他问道:“你很少把我召出来,有什么事吗?”
项中胤把等等要去画舫一事告诉尹峰,并要他暗中保护自己。项中胤将钱袋交给他,露出微笑道:“这些银两你拿去用,等等你就以客人身分混入画舫,见机行事。”
尹峰哈哈大笑道:“要我当客人,这倒是件美差事。”他摸了摸下巴,略感困惑道:“水灵她可是水尸,画舫靠水,你让她来岂不是更好?”
项中胤摇头苦笑道:“我是要去探查情报,可不是去杀人。你要我让她躲在水下,还是让她去假扮画舫女子?”
尹峰顿时恍然,贼笑道:“画舫女子,她绝对扮得维妙维肖,但你肯定不允。”
项中胤没好气道:“你知道就好。”他走出房门,前去与孙牧会合,一同前往观月舫。尹峰戴上斗笠,不疾不徐,跟在他们身后二十尺许外。
秋雨初停,月色朦胧,放眼望去俱是华灯画舫。偃江彷彿无垠夜空,灯火化作繁星,将水面点亮,秀丽如画。周围平山远林,分缀左右,粼粼江水缓缓而流。偃江蜿曲狭长,每拐过一个弯处,眼前就有不同景色,使人难有重复沉闷之感。
项中胤和孙牧来到岸边,坐上一条小舟,前往一艘画舫。船上有数十人,其中过半之人均是女子,她们耸起云状的发髻,裹体轻纱薄如蝉翼,耳挂玉坠,腰细玉环。她们受过训练,有的跳起舞姿,摆弄腰肢取悦客人,有的跪坐榻上,托着酒壶陪笑。
项中胤以前也来过相似地方,并不见怪。孙牧看他态度沉着,也猜到一二,所以也没替他多做介绍,带他来到镂窗为墙的厢房。
两位齐胸襦裙的美婢立时上前,替他们脱下外袍,斟起酒盅。孙牧斜视一旁,问道:“项公子对此处似乎很熟悉,莫非也是同道中人?”
项中胤淡笑道:“入境随俗,随遇而安。况且人不风流枉少年,不是吗?”
孙牧举高酒盅,哈哈一笑道:“说得对极了。”
两人各自饮尽,美婢伸手斟酒,再次腾出酒盅。门外传来欢笑声,原来是一名男子偕着两名美婢走进厢房。男子身穿宽大袍服,腰系长形香囊,似醉非醉道:“原来孙兄也来了,怎不通知我呢?”
孙牧看向项中胤,笑道:“让我向你介绍,这位是李忠,李家茶庄的少主。”
项中胤作揖道:“原来是李公子,在下项中胤。”
不知是酒力催促,还是本身就豪放不羁,李忠完全不在意两人眼色,径自坐下来。孙牧虽感到为难,但仍与其陪笑。项中胤摸了摸鼻子,本以为有些尴尬,但李忠并未找他搭话。李忠偎红倚翠,浅斟低唱,注意力全在几位美婢身上。
同样是美女陪酒,但孙牧止于礼仪,项中胤则是偶有嬉闹,也无过分行为,反倒是已有三成醉意的李忠,毫不避讳左拥右抱,对她们恣意掐握,做出各种不堪举止。
项中胤看得出来,这些美婢其实不太乐意,他们眼神透出一丝幽怨。除了本身经历,或许是因李忠其貌不扬,身材肥大,说话粗鲁下流,实在不讨她们欢心。反之,孙牧对身旁女人温雅以待,那些美婢看他眼神,射出灼热火光,似是想将他吞下肚子。
叩叩两声,房门再度被打开,这次进来之人是蝶夫人,他是观月舫的前任名妓,现在负责训练姑娘。蝶夫人风韵犹存,面容姣好,比起其他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蝶夫人托着端盘,锦缎长裙下荡出腰肢,挪至两人身前跪下,将酒壶递上桌几。跟在她身后的是名妓秀娘,她不施脂粉,眉目如画,姿色堪称一绝。秀娘盈盈跪下,裸出一双白皙无暇的纤足,甜笑道:“多谢诸位公子赏脸,小女子名为秀娘。”
李忠原本沉醉在酒色之中,听闻秀娘二字,顿时双目一亮,赶忙撇过头来,讶然道:“你真的是秀娘?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这么近见到你了。”
蝶夫人为之愕然,看向满心雀跃的李忠,大窘道:“李公子,秀娘今晚要陪孙公子,恐怕不能伺候你了。不若这样,我再先挑几个美女过来陪你,改日你登门造访,我必让秀娘与你同衾一晚如何?”
李忠脸色骤变,怒道:“你少来敷衍我了,我来这至少两年,你只让我在远处见到她,每次都推托说她没空。今晚不管如何,我要定她了。”言罢,他鄙视地将其他美婢推开。那群美婢退到他身后,一方面感到怨怼,一方面又忌妒秀娘。
项中胤暗忖道,秀娘顾盼生妍,一颦一笑俱使人迷醉,绝美容貌委实胜过在场其他女子,但李忠这样翻脸不认人,未免有失风度了。
蝶夫人向孙牧打了个眼色,似是拿捏不定,不知该如何说服他。场面一阵尴尬,就连项中胤也被李忠这突如其来的搅局,弄得饮酒索然无味。
孙牧先看了看蝶夫人,目光移至李忠身上,洒然道:“李公子既心属秀娘,我自然也不敢夺人所爱,今晚就让秀娘陪你一晚好了。”
蝶夫人看他如此好相与,心中欢喜,顿时如释重负。她改口道:“秀娘呀,今晚你就陪这位李公子喝酒,千万别怠慢了,你知道吗?”
秀娘颔首道:“秀娘明白了。”
李忠见蝶夫人答允之后,急色攻心,正打算要上下其手,却被蝶夫人拦下。她笑道:“根据观月舫规矩,名妓出场,都得在船上巡酒一回,待我让秀娘去巡酒后再来伺候李公子。”
李忠语气透出不悦道:“说好她要陪我,怎能出尔反尔?”
蝶夫人挽住他的手,媚眼如丝,轻笑道:“李公子未免心急了,长夜漫漫,待我将秀娘完好送回去,让她先洗个澡,换件衣裳,再来好生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