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知道村长是如何带着人从山道上离开并一路找到他们所在的洞穴的,对面在看到他们背上驮着的“温桃”后,眼睛明显亮了一瞬。
接着村长就质问起了他们是如何找到“温桃”的,见他们没有回答,干脆把锅扣了过来。
就说是他们和温荣轩串通好了,一起演戏带走了他们温家村的人。
很潦草的借口,但村长明显只是要个话头。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有些难以描述。
就——如果他们从事的是其他职业就好了,就连夏成荫都在想,换成早几年没有被招安的他,那一拳头估计就下去了。
不是打不过跑不出去,只是在比下限的较量中略逊一筹。
昏暗的环境本就阻碍了人的视野。
村人一开始还是有灯照明的,但很快他们就丢掉了灯具,也不知道是不是本身异变后感官也发生了变化,村人在黑暗中视物比寻常人要敏锐。
不过,这都不是夏成荫他们失手的主要原因。
主要的原因还是……还是温家村的年迈掌权者过于阴险了。
以及——一些“霉运”。
温家村的村长以村人的性命为代价,他站在后方,指使着村民拦在他们出去的必经之路上。
退是黑色淤泥构成的万丈深渊,前是不知死活要用整个人跳趴到他们身上的村民。
即便村人的样貌在夜晚再发生改变,此时此刻他们手中的灯光照射过去所看到的依旧是普通的人脸。
一些道德感在心中较量,犹豫之下,他们还是选择避开。
然而就在他们想要换一条路时,脚却被绊住了。
本该是平地的黑色土地上,不知何时凸起了一块儿,稳稳当当地卡在人的脚尖前,唐诺再想换姿势已经来不及,刚准备喊夏成荫拉他一下免得把祁竹月摔到地上,却看到夏成荫栽得比他还要狠。
于是乎,他们被村民围住了。
时间回到现在。
比夏成荫醒得早并且不能动的唐诺在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中同前者平淡地打了个招呼:“你醒了。”
试图动手动脚发现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夏成荫:“……这是什么情况?”
不但被捆着,绳索捆在手腕上的触感也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仿佛被打了肌肉松弛剂,使不上劲。
嗓子中的干渴得不到解决,夏成荫抬头望去,看到了一片深浅不一的红。
浅红的绸缎、深红的灯笼、血红的福字。
天色变暗,时间大概是走了几个小时,由于没有太阳也不是很好辨别,夏成荫是按照自己的直觉来判断的。
他们回到了村中,被带到了举行着寿宴的民居内。
场地是唐诺来过的,主桌坐的人也是唐诺见过的。
寿宴之前因为炸山的意外中断了,现在村民都回来了,也就继续了。
不知道寿宴是进行到了哪个阶段,反正夏成荫与唐诺目光所及的正前方搭了个简易的台子,应该是本村的村民穿着简陋的戏服站在上面,唱着戏来祝寿。
过寿的老人被围坐在中间,脸上似乎是眯眼笑着,也不知道她听清了没有。
要说这戏唱得好吗?说实话不好,除了能听出个形制来,调勉强是在调上,但每每到了高音总是上不去。
底下的听众也不介意,村民们起哄着,只为了图一个热闹的气氛。
被抛在院子角落里的二人醒来也暂且没有人来打扰,让他们得以交流两句。
唐诺问夏成荫,他之前怎么摔得比自己还要狠。
寸头警员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答道:“有东西圈住了我的脚踝。”
戴眼镜的青年挑起眉:“你也……?”
“什么意思?”夏成荫转过了头。
唐诺很无奈地朝下低了下头:“我的脚尖,当时被绊住了。”
二人的经历表露了一件事,那就是洞穴里黑色构成的地面是受人控制的,并且在关键时刻阴了他们一把,阻拦住他们的行动,把他们丢回了村民的包围圈中。
黑色构成的地面……应该还是温荣轩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夏成荫头疼地闭上了眼,他的嗓子还在冒烟,“他不是和村子里是对立的吗?”
他们的推测错了?温荣轩和温家村的人在演戏?
不,不一定是这样。
“……温桃呢?”夏成荫重新睁开眼,他扫了一圈,发现角落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
“不知道。”唐诺摇了摇头,“我醒来就只看到了你。”
唐诺也试着在院子里找过,但明显村里人没把祁竹月放出来,可能是她扮演的温桃是关键人物,在被掳走一次的情况下,干脆严加看管起来。
两人说话多了总觉得口渴,压着嗓子咳了没两声,他们面前的桌面上砰地被人摆了两杯水。
或许是看他们没手喝,端水的人又拿起杯子。
掰开下巴直接往里灌,粗暴的手法倒进去一半洒了一半,洒的那一半沿着脖颈滑入领口中,被微凉的风一吹,凉得人起了鸡皮疙瘩。
“你们醒了。”
不知何时靠过来的村长敲了敲他的拐杖,他笑眯眯地看着被他带回来的二人。
“两位——还挺难抓的。”老者装模作样地感慨道,“村里的青壮年,可是倒下了好几位,下手真狠。”
夏成荫没有回话,他动了动背在身后的手,指缝间似乎长出了什么,摩擦之下非常滑腻。
老者观察到了这一点,想到了什么,控诉道:“不过,老夫没想到的是,你们都没有吃我们这里产的鱼。”
“为什么不吃呢?是我们招待不周吗?”
到了这个地步,好像也没有什么维持表面和谐的必要了,寸头警员冷哼一声,反问道:“你们的鱼,吃了不就会变得和你们一样吗。”
老态龙钟的村长脸上的笑意越发深邃,眼角的褶子皱起,他弓起了点背:“这不好吗?这是它带给我们的福泽。”
两人没有应声,显然他们不觉得异化成非人般的物种是个很好的选择。
再者,他们也不是村子中的一员,村长看他们的眼神宛如待宰的羔羊。
审视的目光最终收回,村长换上伪善的假笑:“温桃已经找回来了,理论上,其实不用你们了。”
“但是来都来了——”老人用着一副都来到这了,不如留下来吃顿饭的口吻,“就一起来参加晚上的祭祀吧。”
人类眼皮跳了下。
晚上?
不是说,应该是明天的吗?
“那当然是因为,外乡人你们太闹腾了。”村长自顾自地答道,“为了防止更多意外发生,等这边戏台落幕了,大家就准备去山上了。”
说着,远处那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进入了高潮。
“愿——岁岁年年增寿考。”
高扬的唱词映衬着村民贪婪的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