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山庙外阴风呼啸而过。
几个妓女衣衫单薄,被这阵山风吹袭过身形,俱有种冷意刺骨,连血液里的余温都被阴风带走的感觉。
红彤彤的灯笼火还在映照着山庙内的情形。
一个干燥的、堆满了木柴、可以避风的小庙,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带给在场几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妓女们犹豫着,沉默着。
片刻后,钏宝儿晃了晃那盏探进庙门内的灯笼,出声道:“翠姐姐,巧儿妹妹,还有孙妹妹、玉姐姐……咱们、咱们到庙里去吧?
庙里头还连着个洞穴哩……不知道通到哪里,说不定藏着甚么凶险。
但那里面再有甚么凶险,也比咱们留在外头,随时都可能掉到山沟里摔死,被山上乱跑的黑熊豹子给叼走,被山岭子里藏着的孤魂野鬼给杀死……比这些总要好许多罢?
里头不少柴禾,临死前,咱们还能暖和暖和……
你们觉得呢?”
几个妓女亦知自身情况,在这冷寂阴森,又险峻非常的山中,怕是支撑不了一夜,她们自觉是没甚么活头了。
临死前能暖和暖和,得一夜安睡,也算是老天爷给自个儿的恩赐。
是以钏宝儿首先出声提议后,剩下的几个妓女便纷纷点头应声:“是啊,咱们在庙里躲一躲罢……”
“也算是老天垂怜,倒给了咱们一个能暖和暖和身子的好所在!”
“我现在冷得直打抖哩,再这么吹几阵风儿,我的魂儿就得让风给直接吹走了,快些去庙里罢……”
妓女们言语着,便合力将那两扇被里头堆积的石块杂物堵住的庙门,又给推开了一些。
而后,钏宝儿打头、巧儿紧随其后。
五个妓女依次通过了两扇庙门间的缝隙。
钏宝儿将红灯笼放在一个较平坦的石台上,灯笼火跳跃着,也将山庙内映照得明暗不定。几人都钻进庙里以后,又折回去,重新将那庙门合拢得只剩两指头宽的一道缝隙,这样既能叫外面的空气流通进来,又不至于使山风呼呼地往庙里灌,带走庙子里的热气。
妓女们一边细声交谈着,一边合力搬运庙中堆积的杂物、石块,逐渐清理出一方空地来。
面上都是火筷子烙印、骨瘦如柴的巧儿,与满脸杨梅子烂疮的翠姐姐合力搬走一角石砌的桌台,显出了下面一副布质的画儿。
那画儿裹着几块乱石,沾着许多香灰。
身量要比其余几个妓女高许多的玉儿拿衣袖擦去了画上的香灰,几个妓女里长相最周正,即便脸上还生着杨梅子,依旧难掩丽质的钏宝儿搬去画上压着的石块,那副布画就此显露于群妓眼前――画的是一金冠白须,手拄龙头杖,穿着绿袍的神灵画像。
群妓一看那画像,便知这座山庙主要供奉甚么神灵了。
“是山神老爷的画像哩……”
“把画儿摆起来吧,咱们占了山神爷的地方,一人给他老人家磕三个头,请他不要怪罪。”
“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
妓女们小声言语着,便把山神画像挂在了门侧的那面墙上。
――这道神像本来该挂在正对门的墙壁上,毕竟这座小庙,也只主供山神爷一尊神灵,并无陪祀之神,将主祀神画挂在陪祀神的位置,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然而,当下庙门正对着的位置,早已没有了庙墙!
许多石块从那个黑漆漆的洞穴里铺压出来,冲垮了原本的庙墙。妓女们也只得先把山神爷画像挂在侧面墙上,依次给画中神灵磕了头,赔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