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贞婉看着桌上摆的药品,一小瓶散瘀活血丹,一小罐川穹红花霜,一内服一外用,却也算是中规中矩。万岫云小心用温热的帕子帮忙擦洗了一遍,又细细上了红花霜。
红花性辛,敷在面上,和着红肿带来的灼热感,愈发显得面部灼痛。
趁着万岫云外出,裴贞婉匆匆自袖中取出师姐的药罐,内里装着的是清凉膏,用苍术、艾草、薄荷、白牡丹皮等熬制而成,触之微凉,于此刻火辣辣的感觉恰好中和。这般交替地擦了些,方能略微缓解。
裴贞婉对着镜中肿成圆脸的自己,不由哑然失笑,裴贞婉啊,你对自己倒真的下得去手。
面上带伤,自然也无需走动,裴贞婉看着天色渐晚,倒念着今日可以早些安寝算了。
未想一个在殿门外当值的小宫女突然跑来,敲了敲门,探了一个脑袋进来:“裴姐姐,有一位侍卫在找你。”
侍卫?裴贞婉一丝疑惑,起身走近:“是哪一位的侍卫,有说何事么?”
小宫女摇了摇头:“他没说,但看起来也是有些稳重的,姐姐可要去见见?”
这一问三不知,总不能这般躲起来吧,裴贞婉寻了一方丝帕,两端挂在发髻上,遮住面容,也算能得体见人,便走了出去。
来人并不认识,穿着自是禁军的服制,但也非将领,裴贞婉只得屈膝行了一礼。
谁知那侍卫竟一直看着斜下方,并不抬头直视,见裴贞婉行礼,便双手向前一拱,又直了腰,手掌翻开,是一个精致的银制镂空圆罐,那人低着头道:“冯将军听说今日之事,特送此药,又说这是军中常有的跌打损伤药品,并不珍贵,裴宫女也不必还了。”
是冯岚,不过几面之缘,他到还真的有心。裴贞婉心下想着,自然宫中禁军赠物给内宫宫女,多少有些越礼之处,但这类不甚贵重的药品,倒也留不下什么话柄。只是这一番,蓬莱殿知晓她与千牛卫有莫名的交情,此事倒引人注目。
不过既然冯岚遣了人来,她接不接这瓶药,都已坐实了冯岚之名,她又何苦拂了冯岚的好意。
看那侍卫仍是恭谨伸着手,裴贞婉上前接过,还礼道:“多谢冯将军,也劳烦你走着一趟,他日我自会登门致谢。”
侍卫并没客套,退后一步行礼便去了。
裴贞婉握着手中的圆罐向回走,心底的思绪便已开始翻腾。
掌嘴之事在内围深处,禁军的兵卫并非长舌之辈,大抵是因为徐皇后素来是和婉慈亲之状,若非触犯宫规的大过,甚少当中责罚宫人。今日徐皇后动怒,实属少见,想来应该宫人宫女们当作谈资,私下相传,这才传到冯岚耳中。算一算时间,大抵也要一两个时辰。
这便与刚才送药的时间大抵对得上,这样想着,应是冯岚听到消息,寻了药,便差了人过来,倒是果断。
打开这银制镂空圆罐,内里还有一个乳白色珍珠地荷花釉罐,揭开一股淡淡清香,是同样乳白色质地的膏体。罐盖的内侧,有蝇头小楷写的几个字,玉容雪花膏。
裴贞婉在玉锦阁的几年,对各国上的品次的妆面用品大抵也是听过的,这玉容雪花膏,用了珍珠、云母石、冰片、益母草等诸多少见之物研磨混合制成,算得上是公侯贵族的女眷亦难得之物。这一小罐,怕是陈宫中也没有几罐。
这哪里是军中常有治跌打损伤之物,冯岚一个武人,又是怎么能随手给出这玉容雪花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