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池子里的一汪死水开始沸腾起来,冒着细小的水泡不停地翻滚,唐风和马卡罗夫惊恐地望着池子里的变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又是一声巨大的响动,唐风发现池子里的水位开始降低,紧接着,原本沉在池底的金银珠宝慢慢浮出了水面。
直到那堆积如山的宝藏清晰地出现在二人面前,唐风这才发现,原来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堆放在一个正方形的石台之上,石台和池壁之间留有半米宽的缝隙,原本满满一池的水,就排进了这缝隙中。
“太……太不可思议了!”马卡罗夫惊呼道。
“这难道就是那张藏宝图上所标示的宝藏?”唐风想到了在客店东屋看到的那张藏宝图。
唐风对这些金银珠宝并不感兴趣,他需要找到的是那块玉插屏。待石台升到和自己所在石阶平行的位置,石台便停了下来。
唐风观察了一会儿,确信应该没有危险,一个箭步,便跳上了石台,马卡罗夫也跟着跳上了石台。
两人置身于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之间,根本没有地方落脚,唐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宝藏,突然,他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他从宝山之中捧起了一件瓷器,这是一件五彩花鸟玉壶瓶,多年的学术积累,让唐风一眼便判断出手上这件瓷瓶应该是清朝乾隆年间烧制的瓷瓶。放下瓷瓶,唐风又拿起一件铜炉,铜炉底下有名款,明确无误地写着“宣德年制”。
唐风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摇着头放下了铜炉,对马卡罗夫道:“真是太奇怪了,这些宝藏并不是西夏的。”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马卡罗夫惊愕。
“刚才我拿的那件五彩花鸟玉壶瓶是清朝乾隆年间的,西夏是不会有五彩瓷器的,那件铜炉是明朝宣德年间的,也不是西夏的。这里的金银珠宝根本就没有西夏时期的,不少是明清时期的,更多的金银都是民国时期的。”说着,唐风随手从宝藏中拿起几件项链首饰,“而且都是些民间之物,根本无法与帝王皇家的珠宝相比。”
马卡罗夫弯腰也拾起了几枚银元和金币,看了看,叹道:“这也就可以解释我们在中殿发现的那两枚银元了。”
“嗯,中殿里发现的那两枚银元和这里的宝藏应该是一个来路。”唐风判断道。
“唐风,这……我就搞不懂了!黑鹫寺的一切,不论是佛像还是建筑都显示这是西夏时期的遗迹,可是在这里怎么会出现民国的宝藏?”
“这确实很奇怪,我也想不通。从民国时期的金银珠宝看,这处宝藏应该是民国时期才存放在这里的,再从甬道内遗留的木板,绳子看,进入这里的人应该是在民国时期。”
“会是什么人呢?还有,原来这里存放着什么呢?”
“是啊!这里难道就没有西夏时期遗留的文物吗?”唐风想着,开始认真地清理起面前堆积如一座小山的金银珠宝,可是他把所有金银珠宝查看了一遍,仍然没见一件西夏时期的遗物,更不见唐风苦苦寻找的玉插屏。
2
唐风累了,就坐在了金银珠宝间,“我靠!这难道是命运对我的捉弄,千辛万苦,突破重重危险,来到这里发现了宝藏,却并不是自己想找的东西!这些宝藏的主人到底是谁?”
唐风感觉这些宝藏的主人似乎在和自己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正在懊恼,马卡罗夫却有了新的发现,“唐风,你看,这石台上好像有字,像是汉字。”
唐风在自己身旁也发现了文字,二人将堆在石台上的金银珠宝挪开,吃惊地发现,石台上竟刻满了文字,而且都是繁体汉字,“像是一篇文章。”唐风判断道。
“这也许就是民国进入这里的那伙人刻的。”马卡罗夫道。
唐风一点一点地读出了刻在石台上的文字——
黑喇嘛无道,不听忠言,果有此败,马鬃山不保,敦煌天杰英名不在,我等弟兄今在此面对佛祖、上天盟誓:精诚团结,共襄大事,杀黑喇嘛,重整河山,定要寻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同享荣华富贵,日月昭昭,此心可鉴,有违背誓言者,定死不赦。
盟誓人:马远
唐风终于辨认完了这段半文半白的文字,最后盟誓人“马远”后面似乎还有九个字,但都湮没不清,无法辨识。
“后面这几个字应该都是盟誓人的名字,可是却都被有意抹去了,只剩下这个马远。”唐风说道。
“这篇盟誓里提到了黑喇嘛!”马卡罗夫想到了在七色锦海大喇嘛对他们提到过的那个人。
唐风也想到了,“在七色锦海时,大喇嘛曾经提到过,民国时,在西北一带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土匪丹毕坚赞,人们都称那人为‘黑喇嘛’,传说正是这个黑喇嘛得到了那块存放在敦煌的玉插屏。”
“对!这盟誓里提到了‘敦煌’,我后来回去也差了些资料,黑喇嘛本是蒙古人,在蒙古爆发革命后,他逃到了中国境内,以抢劫为生,与蒙古当局为敌,他当时以马鬃山为根据地,活动与敦煌、酒泉一带,所以他很有可能得到了在敦煌的那个玉插屏。”
“黑喇嘛后来成了中蒙两国的危害,蒙古政府在苏联帮助下,派出特工,长途奔袭马鬃山,出其不意,杀死黑喇嘛,还割下了黑喇嘛的人头,据说黑喇嘛的人头现在还存放在彼得堡。”
“是有这么一说!不过,这篇盟誓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似乎和我们已经知道的不同。”马卡罗夫疑惑地盯着石台上的繁体汉字,“盟誓是繁体汉字,又提到黑喇嘛,那么我们就可以断定这片盟誓的时间是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中期到四十年代期间,最迟不会晚于五十年代,再结合石殿中的遗存和宝藏判断,应该更接近于早期,也就是二十年后期,或三十年代。”
唐风听了马卡罗夫的推断,点点头,“老马,你接着说,有什么不同?”
“盟誓中两次提到了黑喇嘛,第一次说黑喇嘛无道,第二次提到杀了黑喇嘛,按照字面上理解,似乎是盟誓的这伙人杀了黑喇嘛,这和我们已经知道的情况不符。”
“嗯,一直传说是蒙古和苏联特工杀了黑喇嘛,还有人头为证。但也有传说说黑喇嘛逃过了追杀,带着他那富可敌国的宝藏去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唐风说道。
“如果这片篇盟誓是真实的,那么被蒙古和苏联特工杀掉的那个人就是个假的冒牌货。”
“可我们怎么判断写这篇盟誓的人就是可靠的呢?”
“我现在更倾向于这篇盟誓透露的信息,因为这是第一手的资料,而且我们还可以从字里行间看出,这是当事人写下的第一手资料,所以我更倾向于这篇盟誓透露的内容。”
“嗯,从盟誓内容上看,盟誓的人应该就是当事人,可是这又是伙什么人呢?”唐风不解。
马卡罗夫的思路倒开阔了许多,“唐风,你看看这些金银珠宝,也可以猜到盟誓的是什么人了。”
“你的意思盟誓人就是这些宝藏的主人,那么他们最有可能是——是黑喇嘛的人,只有黑喇嘛,或者黑喇嘛的手下,才可能在民国时期聚集这么大的一笔宝藏!”唐风想了想,又道:“民国时期,西北一带一直流传着黑喇嘛宝藏的传说,据说黑喇嘛通过抢劫过往商旅,一度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后来这些财富也随着黑喇嘛的神秘消失,永远消失了。”
“不错!盟誓里第一次提到黑喇嘛,其实就是第二次提到‘杀黑喇嘛’的理由,‘黑喇嘛无道’这个‘无道’,指的并不是黑喇嘛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它真实的意思是这些盟誓人抱怨黑喇嘛‘不听忠言’,更深层的含意,就是这伙人怨恨黑喇嘛。”
“看来当时在黑喇嘛的队伍里已经有了一股反黑喇嘛的势力!”唐风暗暗吃惊。
3
一股反黑喇嘛的势力?!马卡罗夫肯定了唐风的判断,“嗯,我想也是这样。‘黑喇嘛无道,不听忠言’的后果,就是‘果有此败,马鬃山不保,敦煌天杰英名不在’,‘果有此败’我想指的就是蒙古和苏联特工偷袭黑喇嘛那一战。”
“只能是这个意思。那么后面他们立誓‘杀黑喇嘛’,也就说黑喇嘛在蒙古和苏联特工偷袭那一战中并没有死,但是,后来一切关于黑喇嘛的音讯消息全都断了,从那一战后,世人再没听说过黑喇嘛。”
“以黑喇嘛的个性,他是不会甘于沉默的,他后来之所以在没有露面,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他确实死了。”
“按你这么说,黑喇嘛在马鬃山一战后,应该没多久就死了。”
马卡罗夫点点头,“一定是这样。马鬃山之战后,黑喇嘛和他一些部众逃了出来,他们最有可能的去处会是哪里呢?”
“肯定是这里,从当时的形势上看,北面的蒙古黑喇嘛是回不去的,西面新疆督军杨增新对黑喇嘛防守甚严,南面青海是荒芜之地,只有往东,躲进贺兰山里。而且这里山高林密,还有这处石殿可以躲藏。”
“不!唐风,黑喇嘛逃跑时一定是仓促而逃,不可能携带太多的东西,黑喇嘛一定是在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里,为了防备不测,将自己积攒的金银珠宝都存放在了这里,马鬃山一战后,黑喇嘛和他的同伙首先想到的藏身之所,就应该是这里。”马卡罗夫的解释更为合理。
“那我和韩江在客店发现的那张民国时期藏宝图,应该指的就是这里喽!”
“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黑喇嘛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是玉插屏!”唐风一惊,“可是他的那块玉插屏上不应该有贺兰山的信息啊!”
“对!但是我想黑喇嘛已经知道了玉插屏的秘密,所以他也在寻找其余几块玉插屏,只是以他的能力,并没有找到!这点从这篇盟誓当中也可以看出,‘精诚团结,共襄大事,杀黑喇嘛,重整河山,定要寻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同享荣华富贵’,‘大事’指的是什么?后面说了‘定要寻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
“瀚海宓城!?”唐风惊道。
“不错,正是在寻找玉插屏的过程中,黑喇嘛很可能是在无意中发现了黑鹫寺上寺的这些山中石殿。”
“那贺兰山的玉插屏呢?”
“这也正是我最关心的,但是这里看样子是不会有了!”
“老马,我忽然想到了那个被夹死在包金铜门中的人,会不会就是黑喇嘛!”唐风突然说道。
“被夹死的黑喇嘛……”马卡罗夫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了沉思,许久,马卡罗夫才说道:“那具尸骨是不是黑喇嘛,还不好说,不过,从我们进入这座山中玄宫,只发现了这一具尸骨,我也认为那具尸骨很可能就是黑喇嘛!”
“黑喇嘛死得可够惨的!看来这伙人杀黑喇嘛不但是因为对黑喇嘛不满,也是为了找到瀚海宓城。”
“或者说,他们对黑喇嘛的不满就是来自于玉插屏背后的秘密。”马卡罗夫平静地说道。
“这些人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的宝藏,还不满足?”
“唐风,这段盟誓最大的疑问还不止于此!”马卡罗夫提醒唐风。
“哦!还有什么?”
“那九个被有意抹去的字!”马卡罗夫斩钉截铁地说。
“我也注意到了,那九个字并不是自然湮没的,而是被人有意抹去的,只有‘马远’两个字没被抹去。”
“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惯,九个汉字应该是三到四个人的姓名,加上这个‘马远’,也就是这四个或五个人,杀了黑喇嘛,立下了这个誓言,可是后来又不知什么原因,将那几个人的名字抹去了。”
“四到五个人?!这几个人跟着黑喇嘛逃过追杀,一直逃到这里,然后又因为某种原因,这四、五个人杀了黑喇嘛,这些人杀了黑喇嘛后,并没有享用这里的宝藏,而是去寻找剩余的玉插屏,但是最后没有人再回到这里,难道这些人都死了吗?”唐风推测了一遍曾经发生在这里的全部过程。
“至少在七色锦海,这些人曾经留下了蛛丝马迹!”马卡罗夫提醒道。
“对!大喇嘛说到当年突然出现的四个不速之客,那伙人正是四个人!”唐风惊道,但很快唐风便自我否定起来,“可我记得大喇嘛说得很清楚,那四个不速之客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中年男人,另外三个,一个是三十多岁模样,另两个很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如果石台上的盟誓刻于马鬃山之战后不久,那也就是上世纪二十年代末,最迟是三十年代初,而四个不速之客闯入七色锦海是四十年代末,如此算来,那两个年轻人绝不可能是参加盟誓的人,那个三十多岁模样的也不一定是参加盟誓的人。”
马卡罗夫琢磨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糟了!咱们只顾在这儿找宝藏了,韩江还在外面呢?”唐风忽然惊道。
两人这才想到韩江在外面不知道怎么样了,谁也没料到水银池后面竟有如此广阔的空间,和如此令人震惊的发现。
4
唐风和马卡罗夫没有拿走任何一件珍宝,赶忙顺原路往回走,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二人很快便回到了中殿当中,唐风快步走下阶梯,他以为韩江仍旧会站在水银池对岸,等待着他们,可是等他俩来到水银池北岸,却不见韩江的踪迹,更让唐风和马卡罗夫惊讶的是,那块架在水银池上的木板竟然也不翼而飞了。
“我靠!这……韩江竟然临阵脱逃了!”
“韩江一定遇到了什么意外!”马卡罗夫迅速做出了判断。
“妈呀!韩江不会是掉到水银池里了吧!”唐风迅速把事情想到了另一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