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她所想,回到了李家老宅的郑明龙搬了把椅子静静的坐在梧桐树下,望着天边橘黄色的夕阳沉思。
赵春兰去厨房里做饭了,李伟和李智兄弟两在田边捉青蛙蝌蚪玩,李富贵也搬了把木椅坐了过去,见外孙一副忧愁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堵,“明龙,你今日也见到她了,你打算怎么做?”
“外公,她和爸妈签了保证书,双方互不打扰各自的生活,我自然不能去打扰她的生活。这次来这里,我也只是想看看她从小的生活环境,了解下她成长的经过,只是没想到还会见到她。我虽然没和她说过话,可看她的谈吐,也知道小舅舅说的没错,她比姐姐好太多了。”
郑明龙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滋味,他们彼此明知道是亲姐弟,可却不能相认,他是想认的,可她却绝不会愿意相认的。小舅舅说爸妈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丢弃了她,虽然爸妈那时候有太多的不得已,可她终究是受害者。
将心比心,若是他小时候因为父母的关系吃了那么多苦,听了那么多辱骂,他说不定会把这份怨恨转嫁到爸妈身上,加上他们用钱了断关系这事,估计会从此真正的恨上他们吧。
说起郑明凤,李富贵烦躁的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两口,额头上的皱纹堆成了深壑,“明凤是被宠坏了,也不知道你爸这么狠逼一下,会不会有什么转变?”
郑明龙能确定姐姐被爸爸的火气和态度吓到了,至于她会不会改变,他心里还真没多大把握。
不是有句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十八年的教育都没变好,怎么会吓一次就变好呢?
李海棠晚上去三叔公家吃饭的时候,他们老两口也说了郑明龙的事情,也夸赞了他是个好孩子。只不过她还是用同样的话回了他们,保证书的事情跟二柱伯母说了,迟早村里要传遍,所以她也再次跟这两个长辈说了下。
乡下的早晨是最恬静最迷人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公鸡争相“呜呜呜”啼鸣,田埂间的青蛙田鸡们也叽叽咕咕的叫唤着,好似在唤醒着沉睡的人们。
劳作了一生的老人家都少眠,好些在天刚刚亮就起床了,各自背着锄头去田地里除草灌溉等,也有些是去割草喂牛羊。
比他们还起得更早的是李海棠,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起来跑步了。她穿了一套轻便宽松的短衣短裤,腰间别着一个小包,里边装着一个巴掌长的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法文诗歌朗读,而她边跑边跟着读。
在泥泞的大路上跑步,路上遇到的人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她都只挥了挥手,然后继续边读边跑了。
这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基本上都认识她,三年前的全省高考文科状元,韶县唯一一个京大大学生,看看人家考上了那么好的学校都还如此认真读书,家长们立即抓住机会教导自己家的孩子向她学习。
现在乡邻们提起李建平,谁不羡慕嫉妒几句啊。他这辈子养了四个孩子,三个女儿都是养女,可有两个大学生,另一个虽然是个污点,可也不是他的教育问题,而是她那亲妈自己作死害惨了她。唯一的亲生儿子也考上了大学,他家这份荣耀在整个县里都是独一无二的。
沿着那条熟悉的村道一直往前跑,估摸着跑了近十里路,李海棠再次转身往回跑。
李富贵家很早就吃完早饭了,他也起得早,喜欢在路上走动下,活动下筋骨。家里两个小孙子还在睡懒觉,赵春花在家里洗衣服,郑明龙手里头还抓着个馒头,有些睡眼朦胧的陪着外公出去活动身体。
爷孙两在前面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收音机的声音,两人站在马路一边往回看,见是李海棠在跑步,满头大汗,上身的衣服都湿了一截,嘴里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读着他们听不懂的外语。
跑了近十公里,汗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李海棠发现前面有两个人站在路边,用湿漉漉的手胡乱抹了一把眼皮,这才看清是他们祖孙俩。她跑到他们面前停下来,大口喘气:“六爷爷,早啊。”抹了把脸上的汗,也朝表情有微微呆滞的郑明龙点了点头。
“呃,早。”李富贵背着手,看着她头发根都蘸着露水,这怕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吧,“这一大早就跑步,跑了多远啊?”
李海棠狠狠呼了两口气,将包里的收音机给关了,这才回答:“应该十公里吧。”
郑明龙面皮抽了抽,十公里,一万米,她这是半夜就开始跑了吗?
李富贵刚要说话,一大早出来放牛的李倩正赶着牛群在不远处,朝这边大声喊了一句:“海棠姐,快可以吃早饭了。”
“好。”李海棠应了一声,这才跟他们祖孙俩告辞:“六爷爷,我先回去了,下次聊。”
“嗯。”
一转身,她又将收音机打开了,继续边读边往家跑。
“外公,村里人不是说她在京大英语系上学吗?可是她刚刚读的不是英语啊。”郑明龙尖着耳朵听了好几句,确认了不是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