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曼一见周纪纶抱着小延下来,就很紧张地拉着计深年的手,等着他说话。
周纪纶跟他们沟通时候就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父母,能养出小延这种性格的确实不简单,也不跟他们多啰嗦。
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先前的医生把小延整惨了。”
计深年声音压低,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带着锋利怒意:“什么意思?”
“他阳奉阴违,表面上是为了治病,其实是在另一种程度上教会他掩耳盗铃,还让他遭受很多不必要的东西。”
他整理了下小延催眠时候说的东西,圈圈画画,解释道:“他们给小延吃的氟哌啶醇及氯丙嗪具有安定和镇吐等作用,但常见的不良反应,也容易让植物神经系统功能失调症状,同时出现做恶梦、抑郁、睡眠紊乱、幻觉等现象。”
“乱给计延用药?”计深年前靠的动作如同猎豹般优雅,但獠牙收拾得严严实实,没漏一点破绽。
“不仅如此,在他睡前喂的辛辣物和入睡心理暗示,强行让他把母亲作为所有噩梦的主角,让他开始害怕。从一开始的虐.待到后面的追杀,持续不断的噩梦让计延精神不振,但第二天他们的治疗如常,周期性的作用似的孩子疲惫不堪。”
光是说着,周纪纶都沉了口气,咬牙切齿想打人。
逼迫让孩子把一个至亲的人,认作破坏他对世界所有美好事物的终结者,这相当于强行把定好死期的杀人犯进行凌迟,一下一下,痛彻心扉。
一开始的计延是不相信的,每次煎熬从梦中惊醒,他都会通过画妈妈来缓解自己的害怕。但随着后面程度加深,他只敢避开妈妈这个角色,全身心依赖爸爸。
久而久之形成了对母亲的恐惧。
但给他回国前做的治疗,让他忘却这一切,实在是痛苦至极。
怪不得这个看似坚韧的小男子汉,在第一次接受他催眠时候会痛苦闷哼,原来他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的承受了这么多。
唐曼曼愣了好久,机械般说道:“那他是怎么控制住自己不逃离、还要保护我的?”
见父母这样,周纪纶略悲悯说道:“他心里挣扎很厉害,一开始劝自己相信梦里妈妈,可自己受伤多次,慢慢害怕、躲避。虽然临走前我受邀给他做过一次催眠,让他暂时恢复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治标不治本。”
前几天孩子忽然尖叫,想必就是从恶梦中惊起,偶然间又触发了噩梦。
见到唐曼曼又怕又纠结,一方面是孩子天生和母亲血浓于水的骨肉联系,让他没法对唐曼曼远离。
另一方面,对梦中的所有情绪都难以接受,之前所有被催眠遮住的恐惧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孩子挣扎绝望又痛苦求助,迷茫地不知所措。
光是想想,唐曼曼就觉得自己心头软肉被凌迟般,疼的呼吸困难。
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罪不至此吧?
小延又是如何被牵扯进来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好不容易从恐惧暗示中挣扎出来接受了她这个母亲,却再次被催眠伤害,反复的伤害,痛也应该是成倍的吧。
计深年锋利的眉眼带着些许猩红,紧握的拳头彰显着他的心疼,冷然中带着热血和沸腾的怒意。
“病因清楚了,那我们谈谈后续治疗。小延现在的情况要彻底治好,你们陪他慢慢恢复比我继续催眠要有用的多,但是如果想让他暂时忘却痛苦,我的催眠确实疗效更快。”
只不过,复发地更加痛苦。
周纪纶没有说这一句,因为在他们眼中,他已经知道他们的答案。
幸好小延的父母还算是称职,不是拿孩子不当回事的父母。
他仔细嘱托了可做和不可做的事情,让他们回去多和孩子互动交流,并可以随时来他这里复查一下孩子的心理状态。
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周纪纶还是宽心,说道:“两位也不必过于悲观,计延比你们想象的要坚强的多。他已经自己强制克服大部分恐惧,只要你们不放弃,他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唐曼曼想着小延跟自己一起吃饭时候紧绷但是坚定的眼神,揪心的疼。
他有多懂事、多看重妈妈,才能强制遏制自己的恐惧源头,去亲近他短暂人生中几乎所有“恶意来源”啊?
把计延抱在怀里,伏在他小小的肩膀上,无声痛哭的稀里哗啦。
计深年如漩涡般深邃的眼睛沉不见底,周身可怖的冰寒让人暗暗发抖,举手投足间带着优雅和矛盾的杀气腾腾,致命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