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太妃的样子,心中大为不忍,他马上明白了太妃问这话的意思,自觉心中愧疚。
母亲的问题他回答不了,他一直以来就厌恶痛恨一切威胁,在潜意识中早就对莫氏这种功高震主的家族结局有所设想。他虽未想到这么快就能达成,可机会难得,他不能错过。
这话却不能对母亲讲。
皇上沉沉地叹了口气,态度不自觉地就柔和了几分,道:“母亲,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意义?”太妃不再看他,颓然靠回身子,目光转而盯着头顶宝石蓝的绣花帐子,呢喃道,“淳衫的母亲当年曾救过你的命,后来甚至为了你叛教出逃,遭仇家追杀,你可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皇上冷冰冰地打断太妃的话,“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们母女。可形势所迫,我别无选择。”
太妃突兀地轻笑了两声,道:“别无选择?什么别无选择?莫家军功累世,以你当年的困境,廷轩断无出手相帮的必要!可廷轩却选择佐助皇上牵制刘氏一族,皇上这才能夺回朝政,坐稳这个位置。廷轩却触及文官利益还累及名声,皇上非但不对莫氏加以封赏,如今竟还要反过来捅莫氏一刀,难道不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举吗?”
太妃的话已说得极重,皇上的脸色一时变幻莫测,肌肉僵了片刻,才道:“正如母亲所说,莫廷轩既无必要帮朕,又为何出手?母后真的相信他无所求?依朕之见,说到底也是贪恋权势罢了。母亲,人心是会变的,莫氏原先再显赫也不过掌管些边境大权,后来却借势到处深耕势力,焉知他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不会变的更加欲壑难填?”
“万物皆由心生,一人若看别人像佛,正说明那人心中有佛。欲念诸物也正是如此,你心中有,才会觉得别人也有。”太妃冷冷地道,“可有一句话,皇上说的不错。人心的确是会变的。我原先以为皇上像我,后来越来越不懂皇上,就觉得皇上大约是像先皇。如今看来,皇上却是最像她!深陷诡计心术,只会权衡利弊,却枉顾情意人伦,皇上如此对待全意佐助你的人,就不怕忠心之人寒心,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母亲!”皇上也发怒了,“母亲,此事非同儿戏,涉及国本,朕焉能冒险?更何况,那莫廷轩若真的没有问题,为何昭璧会出现在西鸠使团之中!”
“你说什么?淳衫在西鸠使团中?怎么会……”太妃大惊,“皇上知道多久了?为何不告诉我!皇上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还有,既然知道了人在哪里,为何不赶快让廷轩把人带回来!”
皇上道:“谁知是不是莫廷轩勾结外邦有所图谋!朕已另行派人去接了。”
太妃怒道:“你!那淳衫的名声呢……?留书之事你是知道的,出走是她自己的决定。至于她身在西鸠使团,个中因由尚未查清,你怎就认定了廷轩的罪责!分明是欲加之罪!”她嘶声质问着,换来的只是一片沉默。“我知道了,你早就等和这么个罪名了,是吧?”
太妃终于无力地委顿于榻:“你……,你……”
皇上因刘贵妃薨逝停朝未复,在此期间间太妃又因病发晕厥不醒。皇上接连受到打击,愈发无心理政,一时也没了复朝的迹象。
宇文夫人胡氏坐在遥遥晃晃的轿子中,心情似随着那轿子似的,怎么也定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