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片刻,杨坚低头淡然回道:“叔父近来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小侄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惹您不开心。”
李穆微微一愣,随即正色道:“无妨,近日睡眠不佳而已。随公这几日似乎也是烦忧颇多,是遇上什么大麻烦吗?”
陈定站在杨坚左后侧听着两人对话,心里有些奇怪。这李老头也真是怪,刚刚还称老杨贤侄,这一转脸就改叫随公了,也没啥地方得罪他呀。
这么生分干嘛,急着撇清关系啊?
“尉迟迥出逃,我心不安呐。上次一箭之仇未报,如今此人又纠集大军图谋造反,新仇旧恨郁结于胸。”
“贤侄是想外调出京,率军征缴尉迟迥?”
这老头,怎么又改称呼了,真是搞不懂。老杨不知道是不是也……呃,他应该没空想这些。
不过今天李老头烦的很,似乎不想答应。
“尉迟迥此番破釜沉舟,定是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叛军来势汹汹,如果不尽快平息,等到叛军声势浩大,锐不可当之时,只怕我们谁也讨不了好。”
老杨说的还是蛮有道理的,这糟老头子怎么还在想七想八的,干嘛呢?
“平叛一事,的确迫在眉睫。只是大周能征善战之辈颇多,此事还是交给他们去做吧。贤侄贵为辅政重臣,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喵的,这老头也真会踢皮球。这话回的,让人家怎么接呢?老杨此前真说起来也是伶牙俐齿的,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怼回去。
“平叛需要将领,更需要统一作战的元帅。叔父觉得何人能当此重任?”
李穆原本还有些担心杨坚又找出什么无可辩驳的理由,听到此话,心里顿时放松许多,一脸笑呵呵回道。“元帅的人选当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老夫觉得韦孝宽可担此重任。”
“叔父真的放心,他一个人带着精兵良将……”杨坚说到一半,故意停下来盯着李穆。
“贤侄的意思是,需要有个人制约并且监督韦孝宽?”
“叔父无非是担心,若小侄领兵出京,日后会尾大不掉。可要是有老将韦孝宽一起同行,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厉害厉害,老杨真是厉害,这角度刁钻。不过想想确实挺有道理的,而且还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静默良久,李穆缓缓回道:“此事事关重大,老夫还需要慎重考虑。”
这死老头搞什么呢,就是不答应。难不成还要让老杨跪在面前求你不成?就老杨这脾气,逼急了上前揍你,到时候看你……
“如今叛军未平,若我们三方势力在京城互相内斗,只会任由尉迟迥坐大。如此下去,京城之中没有赢家。”
好吧,是我低估了老杨的忍耐力和智商。我刚才也就随便瞎说的,老杨可比我想的要聪明多了,才不会干那种动手打人的蠢事。
“贤侄是想分工合作。你出京对付尉迟迥,老夫在京城控制宇文盛等诸王?”
“正是如此。”
李穆低头想了想,内心开始松动。“想法不错,倒是可以考虑。”
杨坚悄悄看了对方一眼,平静的问道:“叔父是不是还在顾虑,平叛之后大军会反攻京城?”
这话说的好直白啊,似乎不太像老杨的风格。难不成是反其道而行之,开门见山的将问题摆到台面上来?
“明人不说暗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贤侄也是局中人,当知此事无可避免。”
四目相对,杨坚并没有丝毫闪避,反倒迎上对方的目光。“此次出京,杨家部曲私兵精锐之士,全都会留在京城保护杨府家眷。如此,叔父可还有何顾虑?”
“随公将妻儿家小全都托付于老夫,如此诚意,老夫还有何话可说。”
老杨这次为了跑路可真是下了血本,老婆孩子的性命都压上了。看样子真是到了火烧眉毛的危急关头,危险一触即发。
“只是,李浑和李询二人,不知道叔父肯不肯让他们,随晚辈出京建功立业?”
还留了一手,果然是老杨,不做亏本买卖。双方公平交易,也免得对方多疑。
“礼尚往来方为正道,那就拜托随公照应他二人了。”
“多谢叔父成全。”
“你我互相成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