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慢慢开阔平坦了起来,乌灰色的大漠戈壁上有零星的绿草和繁花点缀。
左畔是浩淼如烟的蔚蓝沧海,右畔是郁郁苍苍的连绵山峦。
如此天高地阔的所在,正是纵马驰骋的绝好去处。
我和秦冲、锅盔三人,各自相距了一箭之地,任凭野马自由的狂奔。
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虽然还是奔驰如风,但已气喘吁吁汗血淋漓,满含愤怒的锐气已不复当初了。
眼前地貌和于阗国的家园很有几分的神似,而我对于驯服跨下的神驹,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
这时前方尘土飞扬,几十头在此放牧的野马从四野奔腾而来,迎接它们的同伴归队。
正待靠近之时,见到了马背上的我等,马群便轰然停歇了下来。
稍后又兵分多路,若远若近跟在了我们的身后。
如此情景,在汉地长安至贝罗埃亚城邦的这条东西商道上,我们早已司空见惯。
不管是漠北草原、乌孙国的山野,还是萨珊波斯的高原牧场、两河流域的河套一带。
总有牧马的胡人驱赶着流云一般的马群,从商队的侧畔呼啸而过,消失在雾霭朦胧的天地之间。
跨下的野马见到了同伴之后,似乎又鼓起了无尽的勇气。
一番跳跃长啸之后,又肆意狂奔了起来。
就这般又一气奔驰了百十余里,原来追随的马群也渐渐散去,跨下的野马已是强弩之末。
前方是一处低矮的石坡,它们都已无力攀爬,凄惨的悲鸣一声后,慢慢跪下了四蹄。
任凭如何的鞭笞和驱赶,野马也不愿再起身了。
原本充满野性戾气的双瞳,流出了无奈凄苦的血泪,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势。
奔出围栏时还是清晨,现在已近黄昏。
途中不吃不喝,一气奔驰了五六个时辰。
作为地标的那座海边孤峰,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按照野马的速度,这一日行程应该超过了五百华里,差不多又回到了当初靠岸登陆的地方。
“少主!我们大功告成啦!”
秦冲先到,已在马下迎接我和锅盔了。
此君须发凌乱、嗓音嘶哑,精疲力竭的大声笑道。
“累死我也!快快给马匹补充水液!”
驯马之前早有准备,我们每人背了一个装满盐水的皮囊,此时正好能够用上。
我取下水囊先饮了几口,又把皮囊送到了野马的嘴边。
这个生灵很不配合,不知我们又在用啥花样戏耍于它。
等淋下的饮水渗入它的口里时,才尝到了其中的妙处。
于是张开大嘴一通牛饮了起来,直到把皮囊中的盐水全部喝光才算结束。
补充了水液之后,三匹野马慢慢恢复了体力,踢踏着前蹄站起身来,轻松的抖索着凌乱的鬃毛,很是温顺的耸着双耳,啃实着地面上的青草。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昔日坐骑大宛乌青的影子,不禁一阵心酸差点流出了眼泪。
正如秦冲所言,我们的驯马成功了。
“少主,给它们起个名号吧!”
我们三人不顾劳累,牵着马匹来到了牧草更为丰茂的山麓地带,让劳累一天的它们在天黑之前填饱肚皮。
“本少主的坐骑就叫轰天烈,呵呵。当年爷爷初到于阗国,曾祖慕容秋老人赠送的大宛神驹就叫轰天烈!秦冲,你那匹白马可取名号云中鹤!锅盔,你的坐骑灰不溜秋,就叫它草上飞吧!哈哈哈!”
我拍着轰天雷宽厚温热的脊背,向着两位兄弟开怀笑道。
“云中鹤!彩!”秦冲甚是开心,这几年没有神驹可驭早把他憋坏了。
“草上飞好名头!谢过少主!”
锅盔向我拱手行礼,抬腿跨上草上飞的马背。
这匹神驹已经不再有任何的狂躁和惊慌,轻盈的踏着四蹄,驮着我的锅盔兄弟去前方觅食去了。
从此以后,轰天雷、云中鹤、草上飞三匹烈马成为我等最忠诚的伙伴。
每天骑着它们外出狩猎,游遍了这个南荒大陆的所有海国。
等到东晋朝元兴二年的深秋,海船竣工再次挂帆西归之时,我们又把三匹悍马重新放归了山野。
临别之际,难舍难分。
这些有灵性的老伙计,沿着漫长的海岸高崖,一路狂奔追逐着我们渐行渐远的帆影,久久不愿归去。
西风飒飒,萧萧马鸣。
江海一别,岁月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