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道:“新妇第一次进家门都是走中门,以后咱们都是一样的走侧门的,那样更方便。”
长孙愉愉点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她踏入这家门之后,上头可就有无数的长辈了,即便是她也难免会有些忐忑。
阿丝在后侧道:“九叔,县主婶婶,我去跟阿婆说你们到啦。”她说罢就拉着自己小姐妹的手,从旁边的游廊快步走了。后面跟着的那些个小一辈的也都溜墙根跑了,这让长孙愉愉莫名地又有些紧张,这个家里的孩子都很怕长辈么?
往陆家的蔚荣堂去的路上,每一个门口,都有两个身着红袄绿裙的丫头守着。似长孙愉愉这样见惯大族世家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丫头被调0教得极好。
首先眉正目清,身姿挺拔,手规规矩矩地垂在身侧,看着也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涂脂抹粉,发髻梳得光光生生,没有妖妖娆娆,可见这家里对男子的守清净也是十分严厉的,否则上行下效,这些个丫头绝不会如此规矩。
当然也可能就是故意摆给长孙愉愉看的。
长孙愉愉把一切扫入眼中,怎么感觉陆家弄得跟深宫大院似的,规矩气太重。
再往前靠近蔚荣堂的地方,守门的换成了红袄紫裙的妇人,都素着一张脸,看到陆行和长孙愉愉时,不再如先前那些丫头般只管行礼了,而是笑着道:“九公子可算回来了,老太太盼你盼得脖子都伸长了,今儿都打发人问了不下十回了。”
长孙愉愉明白,这些个妇人就是老太太跟前得势的人了。
她们嘴里的老太太就是陆行的祖母,安氏。其实安氏上头还有个公公呢,但是陆行的曾祖父常年住在别院,不喜欢人打扰,说是身边只有一个丫头伺候。五十好几岁的丫头,其实就是如夫人啦。只是陆家的家训在那儿,哪怕是曾老太爷也没有破坏,于是伺候他的人还是只能是丫头。
却说长孙愉愉脚脖子都快走疼了,终于是进了陆家的“蔚荣堂”。
蔚荣堂前的阶梯上立着两列丫头,每列四人,规规矩矩地站着,见着陆行等人入了院子,齐齐地屈膝行礼,低声道:“九公子安,县主安。”
这声音虽然小,但也足够内室的人听到了。
打帘子的丫头将那红色章绒夹板门帘掀起,陆行因着长孙愉愉进了屋子,早有两个年岁瞧着有四十几的妇人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九公子可算回来了,快进去吧,老太太等着呢。”
长孙愉愉所处的位置是个门厅,走过紫檀镂空雕葡萄纹隔扇的月洞门,才进得内堂。
当中一张紫檀嵌螺钿的五屏罗汉榻,上面坐这个身穿酱色团花松鹤呈祥纹的老妇人,面容清癯,嘴角纹路很深,一看就给人十分严厉的感觉,这模样,年轻时想来也是很一般的。
这显然就是老太太安氏了。
罗汉榻的左侧则坐着罗氏,她身侧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三十来岁的妇人。老太太的另一侧则坐着三个更年轻的妇人。阿丝等几个小辈则分别站在自己母亲的身后。
长孙愉
愉估计这就是罗氏的五个儿媳妇了。
男丁都不在,堂内乌压压的全是女子。本该是衣香鬓影,脂粉生辉的,然则却是沉素素的一片,颜色看着压抑得紧。长孙愉愉这才留意到,即便是小小年纪的阿丝穿的也是很老气的颜色。
与之相对的是,长孙愉愉今日第一次拜见安氏,所以穿的是新人的红裙。虽然不是嫁衣,却也是泥金绣彩,裙上的牡丹纹样,随着她走动时的起伏,反射着金红色的光芒,好似在扑簌簌绽放,或者静悄悄合苞一般。
仔细看去那布料真不得了,上头的花竟然像活了一般。稍微有点儿眼力劲儿的就知道,这一袭衣裙价值恐怕超过千金。
这也算是长孙愉愉对自己的补偿吧。她从小到大,吃上头是没法儿讲究的,受制于吃食,她连出门都甚少,衣食住行这四样上头,她自然得在衣饰和住所上头下点儿功夫。
阿丝看着长孙愉愉,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不是说传说并不名副其实么?可是眼前人是怎么回事?阿丝觉得长孙愉愉生得简直比她能想象的极美的人还要美上好多好多。
敢情她九叔真的娶了天下第一美人?
之所以阿丝现在才看清楚长孙愉愉的模样,是因为她进门时已经取下了面帘,见长辈总不能遮着脸的。
仔细欣赏完长孙愉愉的美貌,阿丝又看着她的裙子好生羡慕啊,再看长孙愉愉缓步前行,裙摆在她的脚尖形成律动的小弧,腰肢什么的都没怎么动,可看着就是好看,比别人走路都要好看,仿佛她的脚是踏在琴弦上一般,有音乐拨动人心。
阿丝看得痴了,几个小辈甚至都屏住了呼吸。
然则那几个妇人却是在惊艳之后,彼此看了一眼对方。
丫头将蒲团放到了老太太的前头,陆行领着长孙愉愉上前给老太太跪下请安,还得奉茶。因为这是新人第一次到陆家。
老太太先是饮了陆行的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九哥儿如今成亲后就算成人了,家里人以后再不可叫他小名儿了。”她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封递给陆行,陆行谢过之后,长孙愉愉又双手举起了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