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想过那对母子竟然对她这般上心,又惊又喜。
母亲从小就对她说过,女人这辈子嫁得好不好,就看婆家对你看不看中——
若婆家看中的,就算男人再不成器,日子也能过下去;若婆家看轻的,就算男人再有本事,日子也过不太平。
她想了一晚上,终是含羞应下。
季家的三媒六礼样样周正,连最挑剔的大哥都夸一声好。
因为是远嫁,嫁的又是高门,父母兄弟怕她被人瞧不起,嫁妆足足备了一百二十抬,每个箱笼抬起来,都是沉甸甸。
十里红妆,延绵数里。
鞭炮声中,锣鼓声中,八人抬的大轿落在季府正门。
红绸一头是他,一头是她;上拜天地,下拜高堂,这是她人生中最辉煌,最耀眼的一刻。
当那个清贵的男子揭开红布的瞬间,她想:我是多么幸福,多么圆满啊!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宁氏含泪眼里露出了少女般的光芒,这光芒让她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
宁氏久久沉浸在自己回忆中,再不往下说半个字。
晏三合不得不出声打断,“你嫁到季家后,发生了些什么?”
宁氏一个哆嗦,眼里的光芒瞬间消失,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季陵川。
“大老爷可还记得锦绣绸庄?”
“哪里的锦绣绸庄?”季陵川被问得一愣,
“大老爷好大的忘性,二十几年前老太太还在那绸庄门口,被失控的马车擦了下,当场昏过去。”
她这么一提醒,季陵川一下子想起来。
“你还有脸提这事,正是你害得母亲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
“马车冲过来,我和大太太正扶着老太太过街,我为了避开马车,失手推了老太太一把,老太太跌下去脑袋着地,胳膊被车轱辘擦伤。”
宁氏脸上还挂着泪,“大老爷,我说的没有错吧。”
季陵川冷哼一声。
“做媳妇的不护着长辈也就算了,你却还为了自己推长辈一把,孝道何在?良心何在?”
“大老爷说得没错,孝道何在,良心何在?我因为这事挨了你三弟一记巴掌,还罚跪了整整一宿。”
“怎么,三弟打你,还冤枉了你不成?”
“冤!枉!了!”
宁氏对季陵川倏地一笑,这笑容说不出的古怪。
晏三合离得最近,看得也最分明,“三太太,真相是什么?”
宁氏回看她,一字一句:“真相是推她的人是大太太,根本不是我。”
“一派胡言。”
季陵川隐隐又有暴怒之势,“老太太醒来亲口说,是你推的她。”
“所以我也纳闷啊,明明我因为贪看那匹锦布,出来晚了一步,追上去的时候,手还没有扶上老太太的胳膊。
明明当时扶着她的人就是大太太,为什么,为什么老太太还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宁氏惨然一笑。
“所以跪了一夜我不服气啊,偷偷跑去老太太房里质问,你们猜,她是怎么对我说的?”
晏三合突然接话:“她说:大太太是张家那头挑中的,家和万事兴,我这个做婆婆的没用,只好委屈你了。”
宁氏的表情就像白日见了鬼。
“你,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