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块肉、一碗酒下肚,珍姐儿脸上的皱纹都少了两条,“你们打听胡三妹,是不是她已经去见阎王了?”
原来季老太太的闺名叫胡三妹。
谢知非点头:“是,她走了。”
珍姐儿冷幽幽看了眼胡勇,“我就说吗,她要不死,这京城也不会来人。”
晏三合伸出手搭在谢知非坐着的竹椅上,修长食指往前一戳,极轻的碰了谢知非一下。
谢知非后背一紧,思忖片刻后,问:“怎么,她活着京城就不会来人?”
珍姐儿冷笑:“三妹走之前和我说过,这辈子再不会回东兴来,也不会让子孙后代回来。”
“我知道。”
谢知非:“她去京城是被逼的,她在这里有个相好。”
这话转得极为自然!
晏三合忍不住在心里夸了一声。
“她相好是谁啊?”谢知非看着珍姐儿,痞笑。
三爷的笑,与别的男子不太一样。
别的男子笑起来,要么嘴角扬一扬,略显矜持;要么哈哈大笑,显得豪迈。
三爷不。
三爷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嘴也弯,眉也弯,眼也弯。
那痞痞的样子,让人觉得眼前这个俊郎的男子,是在真心实意的对着你笑。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对一个被夫家休弃,被娘家人嫌弃的老妪真心实意的笑。
珍姐儿浑浊的眼睛像打开了一条缝,透出些亮光。
“她的相好啊,啧啧啧,长得比你还俊哩。”
比我还俊?
谢知非心说别逗了。
后背又传来一点,接着,耳边是晏三合很轻的一声嘀咕,“胡三妹的长相好像也一般啊。”
谢知非心中一动,接话道:“就是,皮肤也不白,身段也不俏,怎么相好就那么俊呢?”
“要不说她命好呢!”
珍姐儿打了个酒嗝。
“本来该我去的,要不是我腿抽筋,他就先认识的我,那还有三妹什么事……”
谢知非压不住心里的激动,头一偏,余光向晏三合看过去:瞧见没,我把她的故事勾出来了。
晏三合轻轻一眨眼:干得漂亮!
故事其实很简单。
六十年前,胡三妹和珍姐儿刚满八岁,整天跟着大人在船上风里来,雨里去。
某个夏天炎热的午后,两个小姐妹偷偷跑河边玩耍。
突然河中间传来凄厉的狗叫声,珍姐儿水性好,说要游过去瞧瞧,然而刚游没几下,脚抽筋了。
胡三妹听那狗叫得实在是惨,扶珍姐儿去岸上歇着后,自己扑通跳进北仓河里。
而这时,北仓河的另一边,也有人因为听到狗的叫声,正拼命往河中间游。
游到中间,两个脑袋几乎同时从水里冒出来,四眼相对,打了个照面。
来不及说一句话,只见那狗扑腾扑腾两下就沉了下去。
这时他们才发现,这狗怀身孕,竟然马上要生了。
于是,一个手忙脚乱的去抱奄奄一息的母狗,一个脱下衣服,闷头潜入水中去接小狗……
“那母狗一口气生了四只崽,最后就活下来一只,活下来的那只,他给取的名儿,叫黑蛋。
三妹养几天,就撑着船给他送过去 ;他再养几天,又撑船给三妹送过来。”
珍姐儿灌了口酒,脸上忽然涌上一股戾气,“你们说这叫什么缘分?”
谢知非:“什么缘分?”
珍姐儿:“狗屎缘份。”
“珍姐儿。”
谢知非温言道:“你心里也是喜欢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