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伸出手的同时,裴笑已经扶住了吴书年。
吴书年慢慢直起身,喘着气道:“三位,拜托了。”
裴笑:“既然答应了,我们一定尽力,但如果时运不济,什么都查不到,你也不要怪我们。”
“那也是吴家的命,不怪你们。”
吴书年向晏三合伸出手。
晏三合把香交到他手上的同时,大步退回了原位。
谢知非随即跟过去。
怎么就剩下我一人?
裴笑莫名一惊,也赶紧跑过去,站在了两人中间,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谢五十,晏三合,我他娘的好紧张。”
谢五十没理他。
晏三合更没理他。
她抿了下唇,看着一步一步往前挪的吴书年,瞳孔微微放大。
“晏姑娘,我现在就点香吗?”
“等一下!”
晏三合沉稳开口。
“季老太太死前脑海里想的是一条黑狗,黑狗是吴关月送的;
吴关月是季老太太的青梅竹马,他身上流着两个王族的血脉,是一代枭雄,也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两人因狗结缘,互生情愫。
胡三妹是吴关月唯一喜欢过,却偏偏又只能放手的女子。
胡三妹带着不甘和不舍离开北沧河,到季家做了个小妾。季家纳她的目的,是因为正妻身子坏了,无法生育,需要她给季家传宗接代。
胡三妹的肚皮十分争气,头一胎就生了个儿子,儿子记在正妻名下,算作嫡子,由正妻抚养长大。
第二胎仍是儿子,胡三妹主动把儿子扔给正妻,自己拖着刚刚出月子的身体,去服侍婆婆。
慢慢的,胡三妹在季家内宅站稳脚跟。
她被人算计,也算计别人;她伏低做小,忍气吞声许多年,在正妻死后被扶正,成了季家真正的女主人。
随着年纪渐长,胡三妹在男人那里失了宠,和两个大的儿子不亲,儿子的婚姻甚至不由她这个生母作主。
在两个大儿子的眼里,他们真正的嫡母是已经去世的张氏。
胡三妹千年媳妇熬成婆,开始拿捏搓揉别人,她亲自相中的第三个儿媳妇宁氏与她反目成仇,让她成为季家的笑话。
胡三妹原本是个贫穷的渔家女,一脚踏进京城后,就再没走出京城,到死都困守在季家的后院里。
她的人生没有光照进来,也没有可窥见的方向,眼前身后都是一片空茫幽暗。
虽然锦衣玉食,虽然儿孙满堂,但她仍然活得不开心。
她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是在东兴县,是在北仓河边,是那个俊得不能再俊的贵族吴公子,是那条绝食而亡、有情有义的黑狗。
她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靠着这段回忆活下去,念念不忘,时间一久,心念成魔,以至于死后棺材合不上。”
最后一个字落下,晏三合看着吴书年。
“吴书年,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胡三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因为病痛,细细的汗从吴书年的鼻子上冒了出来。
他挪着脚步到祭台前,把香合在两掌中间,深吸一口气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胡三妹。”
他声音因为虚弱而十分的轻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我是吴关月的儿子,名书年。我父亲早在九年前便离逝了,他走得很突然,摔一跤,再没爬起来。
父亲生前最后一次回北街,站在北仓河边的时候,和我说起过你,他说:你是他唯一喜欢过的女子。
他不娶你,因为他要做一件搅动日月的大事,而你要的几间瓦房,四方小院,一个殷实人家,他给不起。
我父亲这一生也很可怜,才华抱负、雄心壮志都没有实现,最后还做了流亡君主,东躲西藏。
何处最伤心,关山见秋月,这是我父亲名字的由来,听听,连名字都起得这么惨,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跟了他。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你别怨他,该放下的都放下吧。
别再做孤魂野鬼,投胎去吧,如果……”
吴书年眼眶浸红,声音慢慢哽咽。
“如果你在那边碰到他,替我和他说一句,我们来世再做一回父子。我做父,他为子,我来替他挡一世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