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墙脚下的一废品站旁边破房子下面,胜阳看到一位面色苍白的妇女躺在稻草上面,黑黢黢的被子满是窟窿,身材矮小瘦弱,手臂的骨头看得分明。阿星高兴的喊着母亲,说是好心人送面条来了,准备扶起她起来吃,见她没有一点反应。胜阳觉得不对劲,走过去一摸手,是冰凉的,再去鼻孔一试,发现已经断气许久,阿星也知道母亲没有了呼吸,顿时哭得死去活来,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以后都不知道怎么活。
胜阳抱着阿星,说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应该用他们接的屋檐水给母亲清洗清洗,他去买几套寿衣,阿星21岁,明白这些,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胜阳一边安慰一边告诉他该怎么做,他也很难过,本以为可以帮忙,结果却看到了这样的场面。胜阳问了好多人,跑了几个巷子才找到一家寿衣店,买了几套寿衣,顺便问了殡仪馆的电话。回来的时候,见阿星依然在那里哭泣,就把接满的屋檐水拿进去。他是一个外人,不好搭手,可阿星搬动起来更难,胜阳想起外公的话,死者为大,就顾不了那么多繁缛礼节,帮忙擦洗之后换了寿衣,等雨停之后送去殡仪馆火化。
刚才来回在风雨中穿梭,他全身大部分被淋透,阿星跪在面前替母亲感谢他。胜阳拉起他,这是举手之劳,不用刻意感谢,是他遇到的太晚,否则一定掏钱帮忙治好。他们的母亲都是聋哑人,想想这也是一种苦命的缘分。
下午从殡仪馆出来,阿星抱着母亲的骨灰盒,感觉天晕地转,他太孤单了,可能随着母亲而去才是最好的归宿,于是晕倒在马路边。胜阳忍着腿疼又将他背回餐馆,他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多的事,阿星无家可归,只能留在这里和他睡在一起。
第二天本来要开张,胜阳见到阿星依然很伤心,他母亲的骨灰盒还没有好好处理,所以只好把餐馆门关上跟他商量。阿星说跟母亲之所以跑来西安,是想找回自己的家,十年前,改革开放没多久,她和母亲就被骗到了河南,母亲是聋哑人,当时他们是被迷晕后带到了河南,骗子以为他是三岁小孩就一起带过去,结果到了新家后,发现他一直不长个子,后来母亲又被迫生了弟弟妹妹,之后就一直嫌弃他和母亲,屡次遭到毒打,生病也不给救治。
一次趁赶庙会的机会,他带着母亲逃了出来,十年间,西安发生了太多变化,好多地方都拆迁了,他的脑海里只有模糊的印象,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奶奶会纺线,还给他讲故事,非常慈祥的一个人。母亲本来就无法表述,就算不拆迁也找不到,加上他那时候智商也就四五岁,所以,半年多了一直没有找到家。偷出来的钱用完之后只能以乞讨为生,受尽欺负和讥笑,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阿星后悔自己是个残疾人,口齿不伶俐,大脑又不好,二十多岁的他相当于十一二岁孩子的智力。
胜阳听到阿星的叙述,想起大嫂,她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来,究竟是生是死,会不会也像这位母亲一样受尽折磨。这么多年一直操心着胜丽的学习,把寻人这件事全部交给了警/察,他愧对胜男。胜阳问他是否还记得河南被拐的位置,阿星说记得地址,但他不敢回去。胜阳说可以报警,让警/察帮忙抓那些坏人,而且警/察也能帮忙找到西安的家人,阿星喜出望外,但还是害怕,他怕再次被拐卖,胜阳说他陪着一起去河南,顺便找找自己的嫂子。阿星含着泪花撇着嘴,回到西安虽没找到亲人却遇到了比亲人还亲的胜阳。
在派出所里,阿星又零零散散的讲了些给警察,西安的家模糊了,只记得是一个院子,奶奶很清晰,但不知叫什么名字,那时候没人教他背诵家人的姓名,父亲的小名叫顺子,还有一个妹妹叫丫头,比他高很多,总是欺负他。警/察问他河南的家是否找得到,他说可以,权衡一下,警察决定先去河南抓犯罪份子,再通过他们帮忙找回西安的家。胜阳说了陈嫂的情况,希望跟着他们一起去碰碰运气,看是否能找到她,警察见胜阳热心又可怜,就同意他随同,顺便照顾阿星。
胜阳想给胜丽打电话说这件事,又担心她会不顾学习跟着他一起去,或者阻止他前去做这些徒劳无功的事,所以就给她留了一张纸条放在餐馆里。真是很想看看坏人到底长什么嘴脸,让那么多无辜之人饱受思亲之苦。
庭亮想着胜阳今天开张,就带了几个同学过来吃饭,却看见大门紧锁,用钥匙开门进去,看到他的字条,才知道所发生的事。庭亮认为胜阳有些傻,天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去了也是白去。但不可否认他重情义,有爱心,和这些所谓某些城里人相比温暖很多。阿星也只是可怜人之一,
那些同学见餐馆没有营业就建议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吃饭,这么土的小餐馆能有什么好吃的饭菜,今天能来也是看在庭亮的面子。庭亮说位置大小和味道没有多大关系,西安大小酒楼的饭菜他也吃过很多,可就是觉得胜阳炒的菜特别好吃,同样的菜,调味料不同,口感自然就相差很大,就好比一盘西红柿炒茄子,如此简单的菜他和胜丽都做不来。
“安康乡村”,这是胜阳、胜丽和他一起想的名字,觉得亲切自然。同学讥笑他见识少,没品味,庭亮不以为然,他认定的人和事只要他觉得好就行。就像他父亲,总想改变他的思想,干涉他的人生,他是不会屈服的,整个暑假就是在躲猫猫中度过。
陈一涵原本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可也不知她的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找各种借口和他见面,每次都要绞尽脑汁逃避。而双方的父母还以为他们是打情骂俏,竟然达成了合作共识,父亲还夸他做的不错,用欲擒故纵拴住女孩的心。庭亮一直保持冷漠,而陈一涵却在她的征服意念里沉迷,她不相信连一个乡下人都驾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