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曾经的往事,能看得出来这位的的确确一心向佛的净空大师,原本平静的脸上,一脸悲怆自责。
净空和尚的声音依然还是那样不急不慢:“那妖孽当日被我重伤之后,负伤逃离。贫僧在高桥镇找了数日,并无踪影,便返回天宁寺。几日后,收到消息,说那妖孽已经死于非命,贫僧赶到高桥镇,就是这小河边,一群村民围着一只已经没了气息的喜鹊,指指点点,那喜鹊便是那妖孽的真身。妖孽当日负伤逃走之后,被村民捉住,连同他在高桥镇相依为命的丈夫,一起抓了去。结果,夫妻二人双双被活活打死。到死,那妖孽都在护着丈夫,还有腹中胎儿。”
李贤猛然朝净空和尚看去:“大师,一尸两命。”
净空和尚点头道:“是的,一尸两命,还有她无辜的丈夫,皆因我一念之差,造成如此后果。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罪过,贫僧罪不可恕。”
当日净空和尚处理完一家三口的后事,从此返回天宁寺,未有必要之事不踏出寺门一步,一心苦修,只为了当日的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李贤遥想着当日在无风崖初见唐缺之时他那番话,那时候他或许和当年的净空大师一样,是非黑白二元论,从没考虑过这世间之事,岂能单用对错善恶去衡量。
人有好人,妖也并非全是邪魔歪道;沈长钧,木远图之流,焉能不是活生生的例子。
净空大师长叹一声:“后来,那妖物死去,魂魄不散,执念太深,形成恶灵,时常在附近人家为凶作恶。贫僧找过她,也想劝她回头是岸,终究一无所得。以我的实力,大可以让她灰飞烟灭,但此事因我而起,铸成大错是其一;若是灰飞烟灭,此妖物数百年修行之功,将毁于一旦;其三,此妖物乃是喜鹊修成人身,数百年来一直在报恩;此妖物,通人性,知善恶,懂恩怨,远不是寻常妖物可比。所作所为,唯有行事手段凶残,偶尔滥杀无辜之外,还真没让她灰飞烟灭之确凿依据。”
李贤同样叹了一声,这趟朝天宗之旅,就算最后他一事无成,也不算白来;有些事,不亲自经历,永远都是雾里看花,一知半解。
“大师,莫非这妖物还有故事?“
净空大师点点头:“数百年前,它还是一只喜鹊之时,有一次被猎人的网缠住,奄奄一息,一路过孩童,将它救出放飞天空。那喜鹊暗暗发誓,他日若是修行有成,必然报答那孩童救命之恩。几百年后,那只喜鹊确有所成,化成人形,找到那孩童转世之人,或当女儿,或为兄妹,或成夫妻,总共报恩三世,十年前那个死去的丈夫,是当年那个孩童第八次转世投胎轮回。按那妖物所言,它要伴随那孩童转世九世以报答。如今,报答了三世,还差六世,这一世丈夫又因此而死,怨念颇深,终成恶灵。”
世间万物皆有灵,喜鹊尚知报恩,断然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这净空大师,一念之差,悔恨多年,也不负了他大师的名号,想了想的李贤道:“大师,无错之人,这世间没有。生而为人,难免都有有错之时,大师也不必过分介怀。在下有些不明白,以大师之修为,就算办不到死而复生,但这妖物也有数百年修为,难道就没点挽救之法。”
净空大师目光闪烁,说不出的神情悲泣,右手一挥,小河中间,有东西破水而出,缓缓露出水面。
净空大师指着那个不大的盒子:“这里边装的是那妖物真身,我用了禁制让它不至于腐烂消失。贫僧修为低微,实在办不到,只等有实力的高人,有一天能让喜鹊重回己身,继续修行,也能续了那九世报恩之夙愿;”
盒子打开,里边装的是一只并不大的喜鹊,浑身羽毛新鲜如初,仿佛刚从林间归来一般。
“大师,在下或许可以试试。”李贤破天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