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浩然听到这话,也不反驳,大家都是不得志的遗民,发发牢骚而已,用不着事事较真。“那个张老铨我见过,去年我来这里寻你,让他带路坑了我几文钱。我能记得他,他却不记得我,只怕这种事没少做。”曲浩然这番话无疑给了众人一个很好的话题。众人纷纷指着小民奸滑,分享自己被村民所骗的经历,说道最后,大家都累了,表示这世道就这么着吧,你能怎样?还不如放纵享乐一番。于是大家兴致勃勃的去了陈秀才家,他家中有几名美姬,算是专门用来招待与自己趣味相投的文人骚客。傍晚当赵老爷兴尽后,来到了家宅中,被告知富察·葛丹正在他后院享乐。赵老爷一听并没有什么情绪,他费尽千辛万苦把女儿嫁给葛丹做小妾,正是要借他富察家的权势,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翻脸呢,只要不是他的正妻,其他女人不过是些货物罢了。也就是赵老爷还算有些家底,能把正妻当人看,要是穷苦人家,正妻也不过是货物罢了。古汉字中,妻通帑,本就有货币的意思。葛丹流连忘返他还求之不得呢,更何况后院有些女人本就是为葛丹做准备的。赵老爷本想去书房,等葛丹尽兴后再去,没想到葛丹却让他去后院见自己,俨然是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赵老爷见葛丹没拿自己当外人,心中一喜,一路小跑去了。到了后院见到葛丹衣冠整齐,赵老爷还隐隐有些失望,但他不敢把这失望表现在脸上,像是哈巴狗见到主人一样,兴奋的说道:“奴才见过主子。”葛丹嗯了一声,俨然是同意了这个自称。这可把赵老爷给美的呦,觉得祖坟冒青烟了。“我来这里是让你在你们村里按照这个生辰八字找几个孩童。多了不要问,你只管把人交给我,还有,不要把事情闹大了。要把那些泥腿子给我按下去,懂了吗?能办到的话,我可以让你女儿受孕,给咱富察家传宗接代。”赵老爷一听心中虽然狂喜,但他知道这差事并不好做。葛丹要孩子做什么,他自然是有一些猜想的,就是拿那些孩子身体上的某些物件做药引或者炼丹,总是被选中的孩童只有死路一条。“奴才一定不会让主子失望的。”第二天,当张老铨发疯了一般满世界的寻找自己的孩子时,赵老爷把翠儿退回给了张老铨,并且让张老铨还债。张老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那里还有心思管自己的女儿,然而赵老爷却不管这些,一定要张老铨还债,否则要把他剩余的一亩地还有房子拿来抵债。一旦失去了房子土地,那就只能给人当长工,稍不如主人意,那就有可能沦为流民。张老铨哪里肯干,只顾着给赵老爷磕头,让他宽限几日。赵老爷见火候差不多,让张老铨帮一个忙后,所有的账就一笔勾销。这种时候,张老铨自然满口答应。于是赵老爷从流民之中找了一对母子嫁给张老铨,还给了张老铨两石粮食,让他好生照顾这对母子,也就是给张老铨重新找了一个老婆和孩子,算是一种补偿。如此直白的暗示,让张老铨知道自己狗娃肯定是被赵老爷拐去了,至于拐去做什么,张老铨不敢想。赵老爷当面,张老铨不敢反抗,待赵老爷走后,张老铨要死要活要上吊,可把周围邻居都惹来了。见人越来越多,张老铨胆气越来越足,去厨房拿起了菜刀说是要找赵老爷拼命,说是要为自己儿子报仇。这可吓坏了周围邻居,怕被牵连,连忙抱住了张老铨劝说道:“你又没证据是赵老爷拐去的,就算去州衙打官司,也吃不得好。并且就算你把赵老爷杀了,你又能得到什么,无非是被捕快抓了去砍头,这样一来,你张老铨家可就绝后了。再说了赵老爷不是给你娶了一门媳妇吗?看那妇女也年轻,再生一个不就是了?还白捡一个八九岁大的儿子,过两年就可以下地了,白捡一劳力,有什么不好?并且小翠也回家了,去过大户人家,长了见识,肯定有许多人想娶翠儿。到时候又是一笔彩礼。你张老铨脑袋是被驴踢了才要这样。”邻居苦口婆心的劝说,张老铨干吼了两声便接受这个现实,其实在赵老爷又给他找了一门媳妇时,他就没了那个心思。之所以演这么一出,是为了证明给外人看,他张老铨不是乌龟王八蛋,是响当当的汉子,要不是有人拖,他指不定就血溅五步了。村民各回各家后,张老铨看到家里的两石粮食,心中宽慰极了,细细用脸摩擦着这些栗米,嘴角勾勒出甜美的微笑,仿佛陷入令人陶醉的梦幻中。只是门栓上还插着给狗娃制作的风车,独自在风中旋转。风轻轻拂过,风车断裂,坠入泥土。张老铨埋头在这些栗米中哭了出来。至那以后张老铨再也没哭过,也没笑过。不知道过了三天还是两天,总之从那天后,张老铨记对于时间已经不敏感了,只知道多活一天是一天。在记不大清具体的日子里,有个人来到他屋里找他。见打扮应该是士子模样,张老铨木然的磕头。那士子正是曲浩然,他今天是来告诉张老铨狗娃的消息,本想以狗娃的死激起张老铨的血性的,但见到张老铨这幅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这种世道,能麻醉自己也是一种幸福,于是他留下了一壶酒便准备离开。宁静的村庄突然尘土飞扬,轰隆轰隆的声响似乎要震慑大地。曲浩然脸色一脸,作为见过战场的人,他知道这是骑兵飞驰的响声,不但他如此,村民显然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纷纷闭门不出,呼喊亲友。张老铨抱着哪壶酒没有起身,还是新来的妇人警醒,赶紧去关好大门,让张老铨与贵客去屋里避祸。曲浩然与两名书童都是骑马而来,这种情况也不敢贸然出去,但万一真有匪类,这些马匹也会暴露他们。正当犹豫之间,张老铨家的门被敲响了。听到敲门声,大家心里顿时松了一口,能够敲门证明至少不是土匪,顶多是催响的官差,虽然后果差不多,但至少没有性命危险。张老铨把酒给了夫人,让他去房里躲着,不要出来,自己去开了门。“敢问是张老铨家,我是曲先生的朋友,不知他有没有来你家做客?”迎面的自然是董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