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买田已成为很多官员商贾的习惯。
做生意会亏损,当官会被罢免,但是买田几乎不会亏损。
直接租给下等民,旱涝保收,简直是一本万利。
“一群吃白食的狗东西,朕整日里省吃俭用,他们却在掠夺民脂民膏,此害大焉!”赵祯气得脸色铁青。
陈执中做宰执的能力一般,但揣摩圣意的功夫可称得上当朝第一。
官家有稍微瞌睡的征兆,他立马就能递上枕头。
他知晓,官家当下正处于两难的境地。
不重惩这些人,不足以平民意。
但若重惩,牵连的官员贵戚又太多,而官家还担心此事一出,会有更多的官员提出变法,希望朝廷抑制土地兼并。
他还知晓。
官家之所以不愿抑制土地兼并,是因为官家在上次新政中得出一个道理。
“有些事情保持原状可能有些糟,但若改变了原状,可能会更糟!”
变法,已经令官家感到恐惧了。
陈执中朝前走了两步,道:“官家,据开封府审查,这些侵占田地的官员宗室、外戚商贾、只是买卖中的主家,而真正的主犯并不是他们,这里面大多都是他们的家仆远亲打着自家旗号强买田地!”
赵祯也是聪明人,怎能听不明白陈执中要表达的意思。
一言以蔽之:主罪者,皆编外人士。
那些官员宗室、外戚商贾们和赵允迪一样,最多只有失察之罪。
这已是达官贵人们常用的伎俩了。
所有涉嫌违犯大宋法令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出面。
且在最初便找好了替罪羊。
而此刻,这个伎俩俨然是给赵祯找台阶下了。
赵祯不可能将这些官员宗室、外戚商贾全都重罚。
他要脸,特别要脸!
赵祯缓了缓,道:“此事不宜张扬,你私下告诉这些人,让他们将所有侵占的土地一律归还,造成农户损失的一律赔偿,七日内必须全部还完!至于那些主犯,一律送到开封府严惩!”
“臣遵命!”陈执中拱手,欣然退去。
三日后。
一份汴京周围强行低价购田的人物名单出现在欧阳修手里,唐介手里,苏良的手里。
汴京城的衙门,就像无数并联的灯泡,互相交错。
官员们的差遣互相勾连,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苏良等人想要拿到这样一张名单,非常简单。
苏良看到这个数据,当场就笑了。
侵吞八千五百余亩地的主犯竟然没有一名官员,但都与官员有关。
有官员的师爷、官员的奶妈、官员的小舅子、官员的表叔、官员的远房侄子……
各种亲戚关系都有,唯独没有官员本身。
苏良不由得感叹道:“我大宋的官员,绝对是天下最聪明的一群人,只是大多数人都没有将聪明用对地方!”
面对这个审查结果,苏良定然是不满意的。
这些达官贵人侵占田产的危害,不仅仅是让一些农户无地无田。
当下,很多买卖人口、逼良为娼的案件,都与田地争夺有关。
一些农户因家中无田,租田费用又高,为了活命,只能卖儿鬻女,甚是悲惨。
有的无奈下选择为贼,为盗或选择造反。
这些帐,都应算在那些达官贵人头上。
当即,苏良写起了奏疏。
而欧阳修和唐介在憋了数日后,看到这份审查结果,也不由得写起了奏疏。
他们要将此事闹大。
此事闹大了,变法才会拥有更大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