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皱眉道:“当下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人,缺经验老道的河工。”
欧阳修想了想道:“明日,你继续带人测量,我去找河工。河岸边的庄子里定然有一些熟悉水事的老河工,我去找。”
苏良点了点头。
……
翌日一大早,横陇河道上。
除了例行巡逻的一两个河工外,河岸周围的河官、河工全都不见了。
一名巡逻的老河工说,因三月三日要疏通河渠,引大河水入六塔河,贾相召集河官、河工集中训练去了。
很明显。
指望贾昌朝和其手下的河官、河工根本不可能。
苏良带着皇城司的官差和从开封府抽调出来的二十名河工忙碌了起来。
近午时。
苏良正在忙碌,突然见到欧阳修带着二十多个手持各种工具的精壮汉子走了过来。
看这些人的穿着,应该是附近的村民。
这些人住在黄河边,定然没少与黄河打交道。
欧阳修笑着道:“景明,我找来了二十来位附近的百姓,这些人都深谙水性,且都是治过河的。”
说罢,欧阳修将一位看着年约六十岁的老者请了出来。
“这位是河叔,四十多年的老河工了,有事情你便交待他,他来负责这些乡亲们干活。”
“官人,……你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好了,只要能避免河患,我们什么都愿做!”河叔一脸热情地说道。
苏良甚是兴奋,当即给这些人安排了差事。
有了这二十多个百姓相助,测量速度无异会增加许多。
片刻后。
苏良与欧阳修站在一处堤坝上。
苏良忍不住感叹道:“欧阳学士,没想到黄河边的百姓,觉悟如此之高,有他们在,我大宋何愁不兴?”
欧阳修看向黄河。
“他们为了防止水患,确实愿意出力。不过他们同意的关键,是我答应每人每日给五百文钱,河叔是每日八百文钱。”
“啊?”苏良一愣,旋即笑出声来。
当下的百姓,不会为了大宋而拼命,但为了养家糊口,则大概率会拼命。
这就是绝大多数百姓的心思。
不值得赞扬,但也没有任何过错。
欧阳修捋了捋胡子,一脸认真地说道:“这些百姓收了钱就会全心全力做事,不像某些人,拿着朝廷的俸禄,仍只知作威作福!”
……
有了二十多名河岸百姓的加入,河道测量的进程骤然增速了许多。
令苏良惊喜的是。
这些雇佣来的百姓,非常实在。
各个干活下死力。
并且,正如河叔所言: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这片河道。
这给了苏良十足的信心。
……
三月初一,晚上。
苏良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了营帐。
欧阳修、沈括也都是近乎力竭。
这几日的活动量,足足抵得上他们过去一年。
苏良在图纸上画了几个对勾后,有些兴奋地说道:“明日,就剩南侧河道上的三个点了,需要下水。到时大家一起去,中午前便能完成任务!”
欧阳修和沈括都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终于将这段困难的日子熬过去了。
没多久,三人便躺下睡着了。
一个个鼾声震天,睡得特别沉。
……
翌日,天微微亮。
苏良、欧阳修、沈括三人还正在帐内熟睡。
张茂则快步走进帐篷内,喊道:“苏御史、欧阳学士,快醒醒,快醒一醒!”
苏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道:“张先生,怎么了?”
“天色阴沉,要下大雨了!”
“什么?”
苏良一跃而起,套上一件外衫便走出了营帐。
而在他走出营帐的那一瞬间,只听得“轰隆”一声。
一道炸雷在耳边轰然作响,而后,只听见“啪啪啪”的落雨声。
天色变暗。
远处的黄河与天空浑然一色。
哗啦!哗啦!哗啦!
大雨倾盆而下,砸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欧阳修与沈括也骤然被惊醒。
这场雨,下得非常怪,并且下得实在太不是时候了。
苏良望向前方密密匝匝的雨幕,喃喃道:“应该没事,只要午时前停雨,就不影响我们最后三个点的测量。”
此刻,苏良也感到一丝庆幸。
幸亏他前几日将最难测的几个远距离点都测量过了,若放到今日,那就全完了。
欧阳修看向一旁的护卫,道:“通知下去,提前造饭,一旦雨停,所有人立即前往昨日留点处。”
……
大概一个时辰后,苏良等人便吃过了午饭。
随即,雨变得小了一些,就在苏良感觉雨水将停的时候,雨水又骤然大了起来。
如此反复,很快就过了午时。
苏良顿时有些急了。
今日若不测量,贾昌朝绝对不会再给苏良机会,而晚上下河更是危险。
苏良望着营帐外密集的雨幕,喃喃道:“不能再拖了,绝对不能再拖了,通知大家,下河测点。”
“苏御史,能不能再等一等,水流湍急,此时下河,大家恐会有性命危险!”张茂则提醒道。
苏良微微摇头:“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一旁,欧阳修点了点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定然不能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