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杀得痛快了,也给你们奖赏了飞鱼服。
可现在眼前的人是谁?这是陛下的亲子,是戍边藩王滇王殿下。
想在陛下孩子身上找功劳?真是想瞎了心了。
你们又哪里知道,陛下虽然看似猜忌滇王,却也曾在朝堂上称之为‘朕之虎子’这种高度评价。
竟然想把滇王逼反,不也是在逼陛下同室操戈,甚至是杀死自己的孩子吗?
这两个蠢货,你们想死我成全你们,但是你们别害我啊。
蒋瓛心里一边骂着,却又不敢开口,此时他连一句辩解都不敢说,就只是不住的磕着头,很快地面都染上了一层红晕。
但是朱楩却还嫌不够,只是冷漠的看着。
到最后连木邱都有些于心不忍了,靠近朱楩,轻轻的拉了拉朱楩的手,又摇了摇头。
木邱虽然没去过京城,也并不是很清楚锦衣卫的职责。
可她知道,这些人,尤其是眼前这人身份地位不低,还是朱元璋的心腹,得罪他们并不划算。
朱楩这才开口:“起来吧。”
“谢殿下饶命,谢木姑娘,”蒋瓛跟个人精似的,能在朱元璋手底下当差,还是锦衣卫指挥使这种重任,哪能一般。
所以蒋瓛一眼就看出木邱在朱楩心里的地位有多重了。
而朱楩则是心里一动,说道:“你知道这是我媳妇?”
这里毕竟是在云南,而且朱楩和木邱也没有成婚,说白了连订婚也没有,而是私定终身的。
朱楩当然没有忘记家里有个二五仔。
但是他想从蒋瓛嘴里试探出,朱元璋那边又是什么态度呢?
蒋瓛抬起头,顾不上擦拭额头皮开肉绽后的鲜血,傻傻的看着朱楩:“下官不知,殿下您何时成婚了?”
朱楩轻哼一声,已经心中有数。
而蒋瓛则只是装傻充愣。
他承认他知道木邱的存在,以及木邱和朱楩的关系。
但是那又如何?他是绝对不会喊出滇王妃的,他不傻。
没有朱元璋点头,就算你俩连孩子都一大堆了,那也不做数的。
至于朱元璋的态度,那就是没态度,你翅膀再硬,老子不点头你也没辙。
想结婚?想娶媳妇?
等老子给你安排吧,前提是你得来应天不是。
没过多久,那些个锦衣卫就从外面回来了,而且有两人以布包裹着什么,下面还渗透着血,想也能猜到那是人头。
他们不敢期满朱楩,随便找俩人就给顶了,万一朱楩问起来,或者要看人头呢?
他们不傻,也犯不上。
锦衣卫们再来到朱楩面前时,他们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噗通噗通’的,全都在蒋瓛身后跪了下来,并且重重的把脑袋磕在地上。
开玩笑,他们老大都跪在这里了,脑袋上全是血。
他们敢有半点犹豫吗?到时候别管朱楩了,他们老大回头就得弄死他们。
所以他们磕头的更加给力,一个个脑瓜子磕的嗡嗡响,那真是鲜血横流,只怕不比蒋瓛更惨。
“殿下,这两个憨货死不足惜,只求您别因此而气坏了身子才是,”蒋瓛连忙趁此机会,既岔开了话题,也赶紧说些好话。
他不敢求情,而是劝朱楩别再生气了,和死人头没必要生气。
他很聪明,简直太聪明了。
但是朱楩毕竟不是朱元璋,好笑的说道:“我还没到那个年纪,生点气也无所谓。倒是蒋指挥使,拍马屁讨好本王倒是无所谓,可别用力过猛了。本王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阿谀奉承。”
蒋瓛吓了一跳,赶紧说道:“下官不敢。”
“嗯,你们都起来吧,”朱楩一边让锦衣卫们起来,自己反倒是坐下了。
锦衣卫们这才颤颤巍巍的起来。
之所以这样,一个是被朱楩的王霸之气吓得,当然还有脑袋磕的,貌似都有点脑震荡了,能不晃吗。
朱楩瞧着好笑,但是内心中并未有半点得意,也不会因此而觉得自己高高在上高人一等什么的。
不至于,真不至于。
朱楩反而还在生气,说到底,问题的根源还是在老朱身上。
说白了还是因为朱元璋猜忌自己,一直找自己的麻烦,所以才有这么一档子事。
朱楩气得说道:“有时候我真怀疑,我爹到底是不是我爹。”
“殿下可不敢这么说啊。”
王福他们还没怎么样,蒋瓛却被吓得再次跪下来了,身后的锦衣卫们也一样跪了一排,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听的样子。
蒋瓛都要哭了,劝道:“殿下啊殿下,您何须跟我们较真,又何必与陛下置气。陛下也是太想念您了,才派咱们来迎接您回京城,想要好好瞧瞧您。毕竟您当初就藩时只有十二岁,陛下惦记您呀。”
但凡朱楩现在跟朱元璋闹翻了,他蒋瓛就是千古罪人,不但全家都得死,而且还是诛灭九族的那种。
所以蒋瓛一通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就好像一开始说出朱元璋口谕的人不是他,仿佛一开始明目张胆要警告朱楩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道口谕本是密旨,蒋瓛可以不说而照做。
但是他还是说了,目的是想让朱楩也能配合他们。
哪里想到,竟然起到了这样的效果。
蒋瓛如今只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他也确实那么做的。
‘啪啪’,蒋瓛抽着自己的嘴巴,已经真要哭了:“殿下啊殿下,您就饶了下官吧,下官再也不敢口出狂言,也从不敢离间您和陛下的父子亲情呀。”
现在的蒋瓛,哪里还有平日里锦衣卫指挥使那威风八面的样子。
可是没办法,不光是他,而是连他全家的命运都捏在朱楩手里。
蒋瓛现在是全大明最怕朱楩造反的了。
偏偏蒋瓛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内情,他深知朱元璋猜忌着朱楩,也深知朱楩竟然有着惊人的武力,不论是上阵杀敌,还是为将为帅的统率力,又或者是计出不穷的谋略,乃至改土归流改革全云南的政治手腕。
就他的那些所作所为,但凡他不是老十八,而是老二乃至老三,朱元璋都要把他做太子接班人了。
朱元璋甚至真的那么说过。
可惜朱楩是老十八,无名无分,排位还那么低,年龄也不够。
立嫡立长,怎么都立不到他那里去。
可越是如此,朱楩能甘心情愿的对自己的侄子俯首称臣吗?
蒋瓛心里跟明镜一样。
朱楩早就僭越了,换做另一个人,哪怕换成沐英你试试,早就被全家抄斩了。
朱元璋猜忌朱楩不假,可是这也恰恰证明了,朱楩有那个能力。
否则朱元璋怎么不去猜忌别的儿子?
朱元璋猜忌朱楩,恰恰也欣赏着朱楩的能力。
可这些都不该是他一个臣子去想去干涉的,因为这真的会死人,还是死一片一片的那种。
蓝玉案就死了一万五千多人,还是一公爵,十三位侯爵,二位伯爵,以及都是诛九族的那种。
还差你一个小小锦衣卫了?
朱楩只觉得好笑,换做旁人造反,锦衣卫只会去抄家问斩。
结果眼前这位指挥使,却苦口婆心的劝自己。
怎么回事?
“行了,你们起来吧,说得好像本王要和父皇断绝父子关系似的,”朱楩抬手虚托了一下。
蒋瓛刚要起身,又听朱楩说道:“本王在意的是,这两年几乎全云南都在打仗,全云南都要反了,本王处置那些家伙有什么不对?”
蒋瓛直接又跪下了,冷汗也再次横流不止。
朱楩奇怪的看了眼蒋瓛,问道:“你喜欢跪着?”
蒋瓛张着嘴,答不上来。
问题是殿下,您想抱怨的话,也该去京城跟陛下说啊。
您何止是先斩后奏处置了那么多朝廷册封的土司官,您后面做的那些事,陛下又不是不知道。
我何德何能,胆敢搭话啊。
何况您说全云南都要反了,您是一个字都没提陛下,但是每个字也没离开陛下,话里话外不都是想说陛下昏庸无道吗?
这我敢说一个字不?
蒋瓛想死的心思都有了,至少现在死,能保住一家老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