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殿下是什么都敢说啊,而且他比当今陛下还要心狠手辣。
连陛下当初要杀李善长的时候,其实都曾犹豫再三,才终于狠下心。
这次对蓝玉也是一样。
陛下也曾犹豫过,否则在蓝玉私下里不满的说,自己难道不能当太师时,他就得死了。
陛下给蓝玉太多机会了,但凡蓝玉交上铁券丹书,然后急流勇退的放下一切告老还乡,他都能得到善终。
是他自己一步步走到这一步的。
可朱楩说什么?八百年前蓝玉就该死?
朱楩冷笑一声:“怕你们不知道,好叫你们知道一下。从本王就藩云南以来,先后经历了数不尽的土司造反,大的有思任发,起兵几十万,连刀干猛七万大军都算少的,还有维摩州十一寨十二万人,广南酋侬贞祐八万狼兵,其中还有一万是骑兵。”
“这还只是土司人。就是因为土人百姓只知道土司,不知道大明皇帝,于是土司官要反,百姓们就不得不反。”
“蓝玉的部队全都是骄兵悍将,军中将领全是蓝玉的义子干儿。他想干嘛?有朝一日他登高一呼,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能全军哗变当场造反了。”
“不是说他要不要造反,也不是说他会不会造反,而是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造反。”
“哪怕是我也知道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典例,你怎么就不懂呢?恐怕到某个程度时,不是蓝玉要不要造反,而是一旦别人给他黄袍加身,他就不得不造反了啊。”
朱楩这一段话下来,瞿能一脸震撼不已。
哪怕他再有能力,也不过是一位武将,而且地位决定了思想,他哪里能想到这些。
“而我现在担心的,则是你的脑袋,还是你全家的脑袋,”朱楩看着瞿能,其实并不算吓唬他,而是语气真诚的说道:“我父皇最喜欢做的就是搞株连,其实我也挺喜欢搞连坐的,要么不杀,要么全家杀光光,绝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但是瞿能,你和蓝玉不同,但是你们却又相交甚厚。这家伙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朱楩拿手指指蒋瓛,说道:“你猜猜看,等他回到京城以后,会不会打小报告,然后陛下会不会要杀你。”
蓝玉案已经灭了一公、十三侯、二伯。
所株连的人足有一万五千多。
还差你一个瞿能了?
瞿能皱眉沉思,片刻后抬起头,一脸正气的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放屁,”朱楩直接骂了句:“你若是忠臣,自然得好好活下来好报皇恩,你若是奸臣,那就当我没说。”
瞿能的嘴角抽了抽,心说我还能怎么说?
朱楩直接把他的话给堵死了啊,连想要以死明志都做不到了,好像自己要是死了,反而才是奸臣?
那肯定是不能死啊,否则不是要遗臭万年?
瞿能讪讪的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你可以留在我这里,”朱楩终于图穷匕见了。
他就是看上了瞿能的能力。
也不是说瞿能超过了王福等人,可是谁又会嫌班底多呢?就好像有钱人从不嫌钱多一样,钱再多也不算多啊。
毕竟朱楩将来是要一统江山的,乃至野心对准了全球,就手中这仨瓜俩枣的,哪够啊。
一个沐春确实可以镇守云南,可就算加上沐晟,甚至把沐家四兄弟都给算上,顶多能守住东南亚一小半地盘吧。
问题是,那边光是印度地盘就有多大?
所以朱楩盯上了瞿能。
至于十一哥蜀王朱椿那里怎么办。
管他呢。
要不十一哥咱们一起造反?
“留在这里?”瞿能整个人都傻眼了,自己是四川都指挥使司,我跑你云南干嘛来了?
本来就犯了法度,都不知道怎么给陛下交代,又要担心被蓝玉案牵连,若是继续留在云南。
好家伙,藩王与朝廷大臣,甚至还是武将私下里接触勾结是吧?
是嫌老朱的刀不够快?还是以为老朱不敢杀人?
陛下不杀你,但是会杀我啊。
“放心,陛下那里我会说明情况的,”朱楩一脸随意的摆摆手,说道:“毕竟四川的造反都是小打小闹,我这边才是真的与外国接壤啊。万一脚趾安南造反了怎么办?万一暹罗造反了怎么办?”
“殿下,”蒋瓛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吞了口口水,说道:“安南与暹罗虽然对我们大明称臣纳贡,但其实他们不是咱们的属地。”
所以不能叫做造反吧?
朱楩却大大咧咧的说道:“没事,早晚会划入进来的。”
蒋瓛不敢说话了,被朱楩的野心所震慑。
竟然还想打安南与暹罗的主意吗?
“瞿能,你之才能,就算不敢说是大明栋梁,那也差不多了。徐达那一代人死的死退的退,已经提不动刀了。沐英大哥病逝,蓝玉被株,他们这一代也就剩下个傅友德了。接下来就是你们这一代人的时代了。”
“大明的脊梁,可是要你们来挺起来的。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白白丢了性命。”
朱楩语气深沉的说道。
主要是老朱的屠刀太快,再这么杀下去,朱楩心说等我上位了,妈个鸡,还有武将可用吗?
难道本王到时候每每都得亲自上阵?
世界那么大,忙得过来吗?
光是将来要打开大航海的航路,乃至到海上去和列国列强争霸去,就得打多大的战场。
所以瞿能他是一定要保下来的,这小子是个人才,而且没有蓝玉那么狂傲,又忠心耿耿,他要定了。
而且朱楩的语气这么重,也让大堂内众人为之动容。
此时沐晟和赵括还在城外收降那些俘虏,也在打扫战场,所以不在。
而王福则是跪拜下来,高呼道:“承蒙殿下青睐,敢不效死力。”
蒋瓛在一旁浑身颤抖着,殿下啊殿下,您还不如直接喊造反算了。
这算怎么回事?
而且虽然沐英蓝玉死了,但是除了傅友德,还有宋国公冯胜大将军啊。
蓝玉之所以会抱怨说出,自己难道不能当太师。
就是因为冯胜现在是太子太师。
蓝玉真正不服的是,为何自己是在冯胜之下。
何况您这招兵买马的意图,简直不要太直白了。
好家伙,瞿能从四川带兵五万来剿灭北胜州的叛乱,您是打算当场留下来了是吗?
这样一来,云南可就有明军十七万,加上军户籍已经超过二十万的编制了。
更别提朱楩改土归流收服云南全境各族民心,他就是如今唯一的土司王。
有朝一日振臂一呼,怕不是要卷起百万雄兵。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朱元璋怕的就是这个,才明知道改土归流的好处,却说绝不能由他来做。
蒋瓛吓得浑身发抖,但是却不敢开口,满头都是冷汗,连后背都被浸透了。
朱楩不急着催促瞿能给出答复,而是好笑的看着蒋瓛,说道:“小蒋啊,你是冷啊,还是怕啊?”
蒋瓛不敢说话。
朱楩继续说道:“我那父皇不是说想我吗?不是一直要召我入京吗?不是想当面问问我,是否想要造反,以及想要把我圈禁起来吗?那我就如了他的心愿。如今该平叛的已经平叛,云南也该休养生息了。那我就跟你回去吧。”
“我也离开京城几年了,也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蒋瓛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朱楩。
他明知朱元璋的猜忌,甚至一旦回去,就是鸿门宴,也许就此遭到软禁。
可他还是要回去吗?为何?
“这瞿能,我保了。”
瞿能也抬起头,满脸动容的看着朱楩,咬咬牙,犹豫再三后,终于缓缓下拜:“末将愿效犬马之劳,成为殿下的府臣。”
这是他唯一能效忠朱楩的办法,那就是成为朱楩的王府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