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朱元璋打过招呼,朱楩想靠着犯错被贬到云南的事,显然是行不通了。
那老祭酒还亲自带着朱楩往一间教室走去,并且路上还谆谆教诲着:“殿下,陛下嘱托了,您十二岁就去云南就藩了,而且还不止一次上阵浴血杀敌,虽然勇武有余,却缺少比较的教训。于是让咱们好好给您补补课。”
“陛下还说了,要您不要胡闹,不然陛下就把您叫去宫里亲自教训您,比如抽你。”
老祭酒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的,看似是劝慰,实际上则是威胁。
老朱啊老朱,你都算到这一步了?算你狠。
朱楩还能说啥,朱元璋的意思还不明确吗,伱小子别闹,不然我亲自抽你,反正是不会让你轻易回云南的。
一旁的那位老师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惊诧的看着朱楩,原来这就是云南来的藩王。
他也终于想起,最近两天城内到处都是关于这位滇王殿下的传闻。
好家伙,你把云南之王流放到云南是吧?
这不就是送人家回家了。
而且他才十四岁?你管这叫十四岁?
总之此时在老祭酒的亲自陪同下,朱楩被送到了一间教室。
他们进来时,里面正在讲课。
讲堂上,一位儒学教授正坐着,也就是跪坐着坐在讲台上,下面学子们神情庄重,目不斜视。
直到朱楩他们进来,才打断了课堂教学。
那讲师轻轻的皱了下眉,又看到随后进来的老祭酒才舒展眉头,问道:“老祭酒大人,所来何事?”
“方教授,这是陛下的十八子滇王殿下,刚从云南回来,陛下想让他入监听学,所以我带他来听听你的课,”老祭酒简单一句话就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学子们纷纷看向朱楩,奇怪的打量着这位滇王,但是却不敢胡乱交头接耳的交谈,使得教室里仍然无比安静。
这就是国子监的严厉风气。
方教授,也就是方孝孺,听说了朱楩的身份后,顿时眼前一亮。
“好,”方孝孺点点头,拿手随意指了个角落里的位置,那里还有几个空位,说道:“那就请殿下坐下来吧。”
朱楩也不客气,虽然穿着监生服,却还是迈着四方步,可谓是龙行虎步一般穿过其他学子,来到其中一处位置盘腿坐了下来。
方孝孺皱了下眉,说道:“殿下,您该正襟危坐才对。”
朱楩转头看向其他人,发现不论是学子们,还是方孝孺,都是衣冠整齐,然后跪坐在那里,也就是所谓正坐。
还真就只有他,一进来就盘腿坐在那里了。
“不累吗?”朱楩问道。
那样的坐姿,与其说是坐着,不就是跪着吗?
朱楩也知道,正坐才是老祖宗留传下的传统。
可他毕竟是现代人的思维,讲究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是规矩,”方孝孺却坚持的说道:“哪怕您贵为皇子藩王,可此时您的身份毕竟是监内学子,而我也是您的老师,在师者传道受业之时,怎可如此我行我素任意妄为呢?”
还真是一位老酸儒,腐朽之极。
朱楩扭头看向门口,见那老祭酒虽然没有急着离开,但是也没有开口阻拦的打算,心中明白,这是不想插手的打算。
是下马威?还是真的如此迂腐?
又或者,是在针对自己呢?
朱楩笑了,望着那方孝孺,淡淡道:“为师者?你可还未对我传道受业,我在你方讲学身上,不但一个字都没学到,反而被你教训一通。这个师者,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
方孝孺一愣,接着面色发红,震怒的看着朱楩,正要开口。
又听朱楩说道:“何况据说圣人孔子在讲课时,首先是有教无类,也就是不分贵贱贫富,人人都可施教。其次在孔子传道受业之时,可不会要求别人如何如何。是站是坐是跪,都好。只要不是躺着趴着,那就太夸张了。”
“好你个方讲学,您这是要赶超孔圣人否?”
这大帽子扣下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孔圣人距今已经多少年了?谁真能知道孔圣人当时讲课时是什么要求。
但是你能随便去否认吗?
因为朱楩先说了有教无类,那也确实是孔圣人提出的思想。
这时候你再说什么,都不对了。
其实朱楩已经不止一次玩这种把戏了,因为他发现,总有人喜欢用一顶顶大帽子来压自己,那他就要以更大的帽子去压回去。
你用师者的身份压我是吧?而且来了个先抛开自己藩王身份不谈。
那我就用孔圣人来压你,看谁更受不了。
方孝孺的脸皮抽了又抽,终于还是低下头,败下阵来。
“这位殿下,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门外的老祭酒笑着捋捋胡须,又眼含深意的看了眼方孝孺,最后摇摇头,转身离去了。
其实是陛下交代他,要把朱楩带来交给方孝孺代课的,至于其中深意嘛。
方孝孺是一位大儒,至少在宋濂之后,他可代表儒家。
就连朱元璋都很看好他,据说还推荐给太子朱标。
甚至方孝孺在被仇家连带举发逮捕到京时,朱元璋一看到他的名字就给释放了。
只不过因为朱标突然薨逝,于是朱元璋一直没有启用他,而是认为还不是任用方孝孺的时候,才让他一直做一位教授,每天就是给学子们讲讲课。
或许这是准备给朱允炆留着的?
而作为儒家思想的方孝孺,让他给朱楩讲课,想来朱元璋还是没有放弃,想让朱楩明白天地君亲师的道理。
只可惜,方孝孺一上来反而先败下一阵。
你给本王摆出师者的架子?问题是,你还不是咱的老师。
无奈的方孝孺只好压下心中不满,任由朱楩盘腿大坐,接着之前的课题继续讲课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可是国子监,光是所设学科项目,就包含了礼、乐、射、御、书、数等。
也就是所谓的六艺,甚至还不止。
包括方孝孺的讲课也确实很有本事,面对学生们所提出的疑问,也能一一解答。
如果不考虑其他外在因素,有机会能到国子监上学,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朱楩也渐渐压下心头的烦躁,开始认真上课。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都来了,如今他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别说,竟然很快进入了状态。
连其他监生学子都暗暗惊奇起来,这位藩王好像不是来混日子镀金的?而是真有点才学啊?
其实前几年的朱楩还文不成武不就,连字都很难看。
这都是系统的功劳,光是一个过目不忘,就超过了多少人的努力。
你死记硬背的一本书,人家看一遍就记住了,虽然可能暂时还无法理解含义,但总归是记住了。
这就是差距啊。
于是这一天下来,朱楩在收起了不满的情绪后,竟然还真有不少收获。
尤其是六经中的易经,其内容更加深奥。
“倒是没想到,原来读书上课倒也如此有趣,”朱楩在傍晚时,一边感慨着,一边离开了国子监的大门。
他是不需要住在监舍的,可以回自己的府邸。
毕竟他是藩王,总要有点特权。
何况他都可以插班生进来了,就算走读又有何妨?
而其他监生就只能羡慕嫉妒恨了。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这里学的广,不像以前,父皇给我们找的老师都是他筛选的,连讲的课也是固定的。虽然也有四书五经,却都是八股文的风格。”
一想起曾经童年时被约束的记忆,朱楩就摇了摇头。
那是被限制被约束的,和如今有所不同。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嘛。
来到国子监外面,朱楩左右看了看,果然没看到自己的马车。
不过这也是他之前交代的,他这一天都在国子监内上课,连午饭都是在食堂解决的,而且伙食还不错。
只是吃饭的时候是由膳夫负责打饭,而且不准浪费,一日三餐之后不准有另外茶饭等等。
朱楩毕竟有过长时间军旅生活的经历,倒也不觉得什么,他还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只要管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