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好像成了秦王府的主人似的。
主要是那些宫女太监们,即使看到朱楩从外面回来,也不会多说多问,门院子在知道他可能会晚归,还特意在偏门等着,在第一时间就帮他开门了。
这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区别。
而在朱楩和王福出去和沈荣私会了这么久之后,李贵也没回来。
西安毕竟规模不小,百姓人口也众多。
朱楩还让他连夜去通知全城,大有明天就要给所有人开仓放粮的架势。
别说李贵自己一个人,或者叫几个兄弟帮忙了。
就算李贵后来去找到知府衙门,并且禀明来意和陈述所有缘由,让知府在惊诧之下派出衙门官差帮忙,那也还是完成不了任务啊。
没办法,谁让他是锦衣卫,不把他支开,朱楩这点秘密最多不超过五天,就会被朱元璋全都知道了。
最后一直到天边都泛白了,李贵才通红着眼睛来到朱楩面前,并且谢罪道:“殿下,卑职没能完成任务,还请责罚。”
“不打紧,”朱楩倒是很宽容的说道:“我已经让王福去城外军营,等一下先去秦王的护卫所军营一趟。希望朱樉别那么笨,万一他已经引起天怒人怨到让自己的护卫所快要哗变了,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李贵愣住了,望着朱楩离去的背影,有心想问,既然您今天打算先去军营,而且那意思是要安抚全军,何必昨晚下达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早就该这样做了啊,先安抚军心,再以秦王护卫所的上下兵卒来安抚全城百姓的民心嘛。
可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西安城外,属于秦王朱樉的三支护卫所,被集中在了一个军营。
因为朱樉的护卫所属于常规编制,并未超编。
所以每一卫由五所组成,每一所为一千多人,总共也就是一万五千多人的样子。
不像朱楩当初的三支护卫所足有六万人,不分成两个军营实在放不下。
军营当中,从三位指挥使到下面的小兵,都已经被集齐了。
王福先一步过来通知的,其实朱楩也有点担心,万一全军哗变怎么办。
主要是朱樉太不当人了,就算全军哗变都是理所当然的。
可朱楩毕竟没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可不想给朱樉背锅。
还好,此时看起来,全军倒也还算情绪稳定。
朱楩此次只带了几个护卫一起同行,骑在马上,放慢速度,一步步来到了营地之内。
朱楩不急着说话,在全军的注目下,只目视前方,就听清脆的马蹄声响彻着,最终来到了主账前。
先一步来到营地的王福连忙上前牵住缰绳,朱楩这才翻身下马。
“参见殿下,”王福一边牵着马,一边单膝跪了下来。
他的本意是带动全军给朱楩请安。
结果不但那三位指挥使不为所动,连那一万多士兵也都只是冷眼旁观。
王福皱眉,满脸不悦。
反倒是朱楩笑了:“哈哈哈,王福,尴尬了吧。这些可都是我二哥秦王的护卫,可不是本王的护卫。但是,本王毕竟是王,你们真以为本王不敢治你们的罪?”
“滇王好大的威风,”左侧的指挥使冷哼一声,眼中透露着不屑的看着朱楩。
右边的指挥使身材壮硕的好似一头牛,更是大喝道:“我们是王驾护卫不假,但我们是军人,不是奴隶。”
这一声呐喊,可以说喊出了全军心中的怒火与悲愤。
那朱樉竟然把本该忠心于自己的护卫们逼到这种地步,朱楩只能暗骂一声蠢货。
虽然他们还未哗变,但是也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紧绷的神经到了极限,随时都可能哗变了吧?
正如他们所诉出的那样,他们不是奴隶,而是军人,军人不该被如此对待。
可突然,朱楩开口,冷冷说道:“你们说自己是军人?可笑,军人该军令如山。如果军令是要你们去死,你们就得去死。如果你们的家人犯错了,军令要你们抓捕甚至是杀死自己的家人,你们也得照做。”
“你们配吗?”
朱楩的话一出口,顿时全军的气氛都变了,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他,如果朱楩不是王爷,恐怕他们都要一拥而上把他打死了吧?
你说的那叫人话吗?
“怎么?我说错了吗?”朱楩好似全然没有注意到全军的变化,仿佛那些择人而噬的目光不是针对他一样。
可是就连王福和几个护卫都担心起来,要不是朱楩以眼神警告,他们都要上来保护殿下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朱楩站在那里,淡淡的打量着全军,完全不为所动。
当然了,他不是笨蛋傻瓜,他有着自己的自信,就算这一万五千多人真的全军哗变了,也绝对威胁不到他留不住他的。
毕竟他现在一旦爆发全速,那可是秒速两百多米啊,比箭矢还快,谁追得上?
至于他为何说出那番明知道会激怒全军却还要说的话。
是因为朱楩知道,这是军人,这是一支军队,而且接下来还是他要率领的部队。
他知道他们委屈,知道他们被压迫过,被伤害过。
但是一味儿的去道歉,一味儿的去妥协和商量,就够了吗?
和之前秦王府那些宫人不同,这是军旅,朱楩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眼看全军上下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恐怕此时这三位指挥使但凡有一个铁了心要哗变造反,他们就真敢一拥而上了吧?
朱楩笑了,‘噌’地拔出了腰间的尚方宝剑,喝道:“此乃尚方宝剑,陛下亲赐,如朕亲临。而且本王乃是滇王朱楩,堂堂的藩王。你们这些家伙口口声声诉说着怨气,结果却目无法度毫无尊卑可言。三位指挥使,我且问问你们,如果一个小兵平日里就是这么对待你们的,你们会是什么处置?”
三位指挥使张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朱楩。
他们先是怒气值要爆表了,可此时却被朱楩随手掏出的尚方宝剑给吓到了。
有一说一,洪武大帝的威名确实好使。
再听到朱楩的询问,本来不想回答,可当中的指挥使还是下意识说道:“军棍四十。”
越是军中,越是等级森严,如果小兵敢对指挥使毫无规矩,甚至是冒犯了指挥使,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不是说说的。
“我知道你们有怨言有怨气,”朱楩突然话锋一转,又向全军将士高声说道:“我也已经知道秦王朱樉都做过什么。你们受了不少委屈。可你们是军人,不能说你们是军人就活该遭到这些虐待。可你们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子?这是要找本王算账?还是想要全军哗变?你们这是想要造反吗?”
此话一出,三大指挥使直接就给跪下了。
“殿下,此话可不能随便乱讲,咱们全军弟兄都可以为朝廷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绝不敢造反犯上作乱啊,”指挥使们真心慌了。
这要是被坐实了造反的罪名,那可就全完了,不但他们全军要被杀头,全家也要满门抄斩。
全军将士们也都傻眼了,又在各千户百户们的率领下,纷纷跪了下来。
王福敬佩的看着朱楩的背影,不愧是殿下,轻而易举的就让这些人臣服了。
不过,这只是一时的。
朱楩也知道,他们虽然跪下了,但是肯定不服。
于是朱楩长叹一声,先收起那狐假虎威的尚方宝剑,随后竟一把扯下今早出来时换上的蟒袍,丢在地上。
正当所有人都一脸不解时。
朱楩指着地上的蟒袍大声说道:“我也知道你们心里委屈,哪怕我打算弥补你们,却也无法挽回你们受到过的折磨与迫害。可你们是军人,是爷们儿。既然是军人是爷们儿就别做那些娘们儿的事。”
“本王直说吧,秦王死了,但是没法把他的遗体拉出来给你们鞭尸。那毕竟是本王的二哥。”
“而且本王不欠你们的,自然也不会给你们赔罪。那就让本王的衣冠代替本王,也代替秦王。不论是千刀万剐,还是万箭刺穿,你们都发泄出来,本王既往不咎。但是之后你们给我记得,你们是我大明的军人,是我大明的大好儿郎。”
“秦王伤天害理有违人伦,所以他遭了报应。如今本王来了,本王绝不会让你们流血又流泪。要不要相信本王,由你们自己做出判断。”
然后朱楩给王福使了个眼色,几人先进了中军大帐,把空间留给了全军将士。
不过朱楩其实耍了心机,因为他知道,全军是没有选择的。
什么自己做出判断,难道他们还能摆脱军籍吗?难道他们还能真要造反吗?
他只是给了他们发泄的机会,但是发泄之后呢?
还是只能就范。
连朱楩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伪善、虚伪的令人作呕。
但是没有办法啊,他需要这支部队的力量。
也正如沈荣所说的那样,他需要这次的天赐良机,好立下更伟大的不世之功。
就算建功立业,也是需要帮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