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和江知宴像两只偷油吃的小老鼠,蹑手蹑脚地走进家门,但还是把唐秀懿吵醒了。
“妈,”楚修笑笑,“您还没睡呢?”
“你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唐秀懿看着“闻鹤西”,“这位是?”
楚修大二时就向唐秀懿出柜了,但他从没给她介绍过自己的男朋友,所以唐秀懿并不认识闻鹤西。
至于住在闻鹤西身体里的江知宴,大学四年没少来楚修家里蹭饭,唐秀懿待他比亲儿子还亲,但他现在失忆了,唐秀懿对他来说就是陌生人。
楚修说:“我朋友。”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普通朋友。他没地方去,来咱家借宿一宿。”
唐秀懿点点头,露出点笑容:“长得可真好看,叫什么名字?”
“我叫闻鹤西,”江知宴礼貌地说,“对不起阿姨,打扰您休息了。”
“没事,”唐秀懿笑着说,“人一上年纪觉就少,睡太早也睡不着。”
“您看着可不像上年纪的人,刚才乍一看,我还以为您是修哥他姐姐呢。”江知宴的语气很真诚,“您年轻的时候肯定跟天仙似的,追您的人一定很多吧?当然您现在也特别好看。”
楚修低着头忍笑。
第一次来他家玩的时候,江知宴的开场白和刚才说的话几乎如出一辙,他还真是始终如一。
“这孩子嘴这么甜呢。”唐秀懿的记性可不像楚修那么好,她和六年前一样被哄得眉开眼笑,“你们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们煮点夜宵?”
楚修转头问江知宴:“你饿吗?”
江知宴不假思索地摇头:“不饿。”
楚修说:“说实话。”
江知宴犹豫两秒,点头:“有一点点。”
楚修笑了下,说:“你睡吧妈,我给他煮碗面就成。”
唐秀懿寻思着自己在他们俩大概不方便聊天,就回房去了,江知宴忙说了句“阿姨晚安”,唐秀懿让他们吃完也早点休息。
楚修转身进了厨房,江知宴小尾巴似的跟过去。
“你爸呢?”江知宴小声问,“不在家吗?”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楚修往钢精锅里接水,淡淡地说:“以后再告诉你。”
江知宴在餐桌前坐下,他本来就虚弱,今晚又惊心动魄地一番折腾,现在有些撑不住了。
他强打起精神,有太多问题想问,挑挑拣拣,问了个目前最好奇的:“修哥,你和闻鹤西……是什么关系啊?”
楚修直截了当地答:“前任。”
果然。
经过这两天各种劲爆事件的洗礼,江知宴已经不怎么感到惊讶了,他自言自语似的说:“原来你也是Gay啊。”
楚修回头瞧他一眼:“听你的语气,好像很失望?”
江知宴摇摇头:“没有啊,就是……我不搞基的,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楚修垂眸一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就好,”江知宴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兀自松口气,“我是江知宴,不是闻鹤西,你可千万别搞混了啊。”
“混不了,”楚修语气笃定,“放心吧。”
楚修继续忙活,江知宴支着脑袋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想起什么问什么:“修哥,那个把我抓走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啊?”
“她叫孔瑛,”楚修回答,“是闻鹤西的继母。今晚带你离开别墅的那个男的叫闻鹿南,是孔瑛的儿子,闻鹤西的哥哥,但是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
“我知道,”江知宴说,“闻鹤西的亲生父亲叫周海鸿。”
“谁告诉你的?”楚修回头看他,“孔瑛?”
江知宴点头:“你知道她为什么把我抓走关起来吗?”
楚修借用温润的话说:“应该是用你做鱼饵,把闻鹿南钓出来。她成功了。”
“不是,”江知宴摇头,“她是为了挖我的心,移植给闻鹤西同父异母的哥哥周嘉洛。”
这个答案着实惊人。
楚修思忖片刻,说:“她这么做,并不是出于好心救周嘉洛,而是为了报复周海鸿,对吗?”
“Bingo!”江知宴说,“修哥你太聪明了,一点就透。”
楚修端起碗拌葱花:“这两天我打听了很多闻鹤西的往事,顺带了解了周闻两家的爱恨情仇。我还录了音,等会儿给你听听。”
“好。”江知宴顿了下,“修哥,能借你手机用一下吗?我想给我爸打个电话。”
“现在已经很晚了,会打扰江叔叔休息的。”楚修说,“而且,你以什么身份给他打电话?”
“实话实说啊,”江知宴蓦地压低声音,“就说我是他儿子,借尸还魂了,你都能接受,我爸一定也能接受。”
楚修失笑:“你在电话里跟他说这个,他一定会以为你是神经病。”抓一把挂面下进滚水里,楚修接着说:“等这边的事情搞定了,我和你一起去趟F市,当面和江叔叔说清楚。行吗?”
江知宴想了想,觉得楚修说得很有道理。
“好吧,”他叹口气,“也不知道我爸身体好不好。”
“今年春节我陪江叔叔一起过的,”楚修说,“他身体很好,没生过什么大病,你大可以放心。”
“修哥,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照顾我爸。”江知宴眼眶发热,由衷地说,“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话。”
楚修失笑。
18岁的江知宴,真是纯真可爱。
“那倒也不必,”楚修往锅里打一个鸡蛋,“你跟我用不着这么客气。”
江知宴笑起来:“你对我这么好,看来咱们俩还真是好哥们儿。”
鸡蛋搅碎,一会儿就熟了,楚修关掉燃气,把面盛进碗里。
江知宴突然说:“对了修哥,你还没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出车祸呢。”
楚修背影一僵。
他不敢说,他怕江知宴会怪他。
“说来话长,”楚修说,“先吃面吧,吃完再说。”
他把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端到江知宴面前:“你吃着,我出去抽根烟。”
楚修丢下江知宴,回到房间,拿着烟走到阳台。
夜风很凉,天上没有星光。
抽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五脏六腑瞬间都熨帖了。
楚修从高中开始抽烟。
那时,他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与别人不同,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挣扎才勉强接受自己是个异类的事实。
这样隐秘的事,就算是和最好的朋友都无法开口,各种情绪憋在心里找不到出口,让楚修的青春期过得异常煎熬,然后……然后他就开始泡网吧、抽烟、打架,叛逆期来得十分凶猛。